喬安妮打趣的聲音回蕩在房間裡,尹斂隻覺得耳朵都麻了,她将手機拿得遠了些,清了清嗓子,有些威脅意味地道。
“好了喬安妮,你要沒什麼事我先挂......”
“诶,别啊!我是問你獨奏會的事的!”
喬安妮見好就收,說明了這通電話的來意。
“你在京市的鋼琴獨奏會什麼時候來着?”
“下周六。”
“還有一星期了啊,”喬安妮掰着指頭數了會兒,“還是和之前一樣,開完就回佛(佛羅倫薩)?”
“嗯,”尹斂應了聲,語氣上聽不出什麼波動,“我的Steinway還在佛,沒想過在這兒長住。”
“唉,你說你這何必呢,反正也從佛音畢業了,直接回國發展不好嗎?”
喬安妮是意籍華裔,也是尹斂在佛羅倫薩音樂學院的同窗,從小生活在羅馬,大學又直升佛音,對于京市的印象僅停留在祖父房間紅旗飄飄的老照片,心底早就好奇了許久。
“Lynn,跟你商量個事呗。”
“怎麼?”
“給我送張你獨奏會的門票,我下周過來一趟。”
尹斂撲閃了下眼睛,還沒來得及反應,蓦地聽到洗浴間有細微的響動。
下一秒,洗浴間的門被人打開,原本早該離開的男人上身未着寸縷,下半身隻懶散系了條浴巾。
寬肩窄腰的身材一覽無餘,盤虬的青筋從緊實的大臂一直蔓延到分明的掌骨。
對上尹斂驚異的視線,蕭玺野輕挑眉骨,眼神落在她裸/露的雙肩,再到右手的手機上——
“行,Annie,我等會兒再和你說,拜拜。”
尹斂匆忙地挂了電話,下意識将被褥往肩上撥了撥,腦子沒跟上眼前意料之外的變故,語氣也不自覺地有點沖。
“你怎麼還沒走?”
剛說完這句話連她自己都愣了好一會兒,這話聽着怎麼像剛消費完提上褲子不認人的膏粱纨绔......
她微微蹙起眉頭,想要道歉,又憶起昨夜青年擺她一道,心裡置氣說不出口。
所幸面前剛被她這位膏梁子弟糟踐的頭牌并不打算和她一般見識,擡額點了點被抛至牆角的黑襯衫,神色淡淡。
“衣服都這樣了,怎麼走。”
被他這樣若有似無一點,模糊記憶席卷而至。
夜色朦胧裡,尹斂好像的确抓上了什麼涼爽絲滑的東西就往外扯,絲綢裂開的聲音與瓢潑的雨聲合二為一,她聽得更加上瘾,于是越發向下——
“對不起,”她的耳尖紅成一片,很有禮貌地率先認錯,“你那件衣服多少錢,我賠給你。”
從前兩人見面都是在彼此清醒的狀态下,她就算是被青年撩得再甚也會保持理智,譬如不在他身上留下見不得人的痕迹,又譬如循規蹈矩地洗完澡後再做,隻是昨晚實在是醉得有點狠了,誰知道......
尹斂心虛地瞥了一眼蕭玺野下巴上兩道鮮紅的抓痕,一看就是女人的指甲蓋弄的。
“我家裡有創可貼,等會也給你幾片。”
說着,她還真拿起手機在網站搜同款品牌的襯衫是多少價錢,一副鐵了心要為自己過錯補償的樣子,卻聽得青年輕笑一聲,聲音比剛才冷點。
“尹斂。”
他叫她的名字時總帶有幾分與平時不同的鄭重意味。
尹斂的心思都在手機上,随意應了聲。
“嗯?”
“你知道我是京府國際的?”
劃拉手機屏幕的聲音消失,沒過幾秒又恢複原樣,尹斂的眼睛依舊沒有望向蕭玺野,語氣稀松平常。
“......算是。”
她昨天本就露出了些破綻,蕭玺野的觀察力又一向敏銳,現在說謊反而顯得欲蓋彌彰。
狹窄的卧室裡沉默少頃,尹斂抿了抿唇,算是給出一個蹩腳的解釋。
“當時兩個學校隔得近,沒聽過說不過去。”
意思就是,在佛羅倫薩那晚,是先睡了你,得知你的名字,才知道大家說的那個人就是你。
說完後,也不管蕭玺野是什麼反應,尹斂從床上抓起已經皺得不成樣子的白裙子粗粗套上,瑩粉的腳趾踩在了冰涼的地闆上。
手機上顯示的赫然是方才查到的襯衫價格,但這價位實在讓人肉痛,多看不了一眼。
尹斂微歎一聲,心裡盤算着這周都隻能吃泡面了,還是咬咬牙繼續道。
“那件襯衫我會直接買了新的發到你家裡。”
她微微低頭,烏黑的發絲垂落,隐約露出後頸處青年吮吻多次的紅印,卻渾然不知地找着昨夜不知甩到哪裡去的一次性拖鞋。
“如果你不想讓别人看到我給你發的包裹,我也可以直接微信轉賬給你——”
她忍着喉嚨口的啞意,很有條理地整理思路:“但我在國内的卡最近有點...拮據,你不介意的話,過兩天再轉給你。”
說了那麼多,旁邊的人卻一聲不吭。
尹斂找到了在花盆後面仰翻的拖鞋,有些疑惑地擡眸,冷不丁撞進一雙深沉的眼眸中。
這人平時習慣懶散模樣,卻也擋不住周身散發的淬厲氣質,如今不苟言笑起來,就越發像極某種伺機而動的肉食動物,無端讓人心尖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