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屁股辛苦了喲蘇總~”
聽到這道賤嗖嗖的聲音,蘇洇晝吐出一縷薄荷味的白絲煙。
擡起沉靜的黑眸看去,冷峻的臉像一幅山水墨畫,骨相是巍峨雄偉的山,皮相籠罩在回南天江上的水霧裡,隻有毫無情緒的黑白和距離感。
挽起的襯衣袖口露出一截青筋盤桓的手臂,手掌寬大,兩根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摁滅煙頭。
池浪站在吸煙室門口,看着倚在洗手台邊抽着庸俗的煙的矜貴男人,令人驚羨的臉和身材往那一站,抽根煙跟拍畫報一樣,不免啧啧幾聲。
“叫你聚餐你不去,替人擦完屁股躲起來抽煙可還行。”
蘇洇晝撚了撚煙頭,用水徹底沖滅,扔進專用垃圾桶,慢條斯理地洗了洗手:“你們去。”
“他們想去的都去完了。”池浪笑了起來,“說真的,你助理感激得都要以身相許了,頭一回碰上給員工擦屁股的老闆。三千萬的項目,你還真給救回來了,啧啧,我說你何必把老闆的位置讓給我呢,你當不得了。”
“太麻煩。”
“你還嫌棄上了你,哼,未來咱公司要是能進前百強,我必須得逼你當董事長。”
蘇洇晝吹幹手,把西裝外套挂上臂彎,面容冷峻,看都沒看他一眼,踩着皮鞋往外走,戳破道:“你要是有這份野心,早該進了。”
“哈哈!”池浪大笑着拍他的肩膀,“我是沒有啊,但你不能擺爛啊,成功男人要事業愛情雙豐收,努努力啊三十歲的小夥子。”
“蘇總,池總慢走。”
池浪朝前台抛媚眼:“早點下班呀小可愛。”
蘇洇晝面無表情走出公司大門:“你先努努力确定真愛吧。”
“叔叔滿世界真愛。”池浪跟着他走到停車場,見他一副急着回家的樣子,忙道,“你真不去啊蘇老頭,好多實習生都去了,我還指望撮合你和小助理一把,或者跟實習生認識一下呢,三十歲還是處男是要被抓進牢子的喲。”
“有沒有交往對象證明不了什麼。”蘇洇晝坐進駕駛座,開窗通風,冷漠地發動車,“玩得開心。”
“臭小子,周末愉快。”
“嗯。”
天已經黑了個徹底,八月份的靜湳市夜裡也有三十幾度高溫,借着濕熱的晚風,吹散蘇洇晝身上的煙味,順便帶走了他的困意。
蘇洇晝每次加班後都感覺身心俱疲,隻能靠吸煙或者咖啡因維持精力開車回家。
因為工作的疲乏和躲避嘈雜環境的天性,加上懶得結交新朋友處理新的人際關系,他參加工作六年了,朋友還是大學認識那幾位,生活算不上單調但一直是一個人。
在父母和朋友看來有些孤獨,但在他看來更自由輕松。
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日子過得太舒坦,蘇洇晝看着小區門外圍着行李箱打牌的熟悉身影,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記憶力也随着年紀增長退化了。
“新的王正在譜寫黃土高原的新法則!飛機!哈哈哈!束手無策了吧農民們,吾乃詭計多端的地主!這招可是吾練習九九八十一個日夜掌握的新技術,吾即便是孤狼壓制汝等同樣易如反掌!”
“不要用小醜炸吾,蠢蛋!”
清脆悅耳的聲音在高喊着符合外表的中二台詞。
蹲在地上的男生一副高中生的樣子,黑色短發,瘦瘦小小一隻,縮起來跟大型犬差不多,穿着淺藍色短袖襯衣,長到膝蓋上面一點的白色短褲,腳下一雙價格不菲的白球鞋,生怕别人看不見他的青春朝氣似的,全身上下每一處都生機勃勃。
“輪到吾的炸彈了!誰說吾沒有炸彈,C4不也是炸彈嗎,那,那沒有C又怎樣呢,吾也沒有4呀……吾用嘴出牌還不行麼,真可惡,吾不會原諒汝等的,仙子幫吾壓了?唔,吾的屍體暖暖的,原來是要發新芽了……”
“哈哈!騙你們的!吾可是最厲害的農民階級!黃土高原的老鄉們站起來!”
大嗓門男生一個人的聲音能蓋過整條街的嘈雜,小嘴一張一合機關槍一樣,吐出一大段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話,簡稱廢話,自己卻一驚一乍樂在其中。
蘇洇晝把車開進小區停車位,邊拿出幾近關機的手機邊問保安:“那個男生,來多久了?”
保安愣了一下:“下午兩三點來的,說來找你,我給你打過電話的,你沒接,我就沒放他進去,最近小偷小摸多嘛,随便放人進去要挨投訴的,你親戚?”
“嗯。以後不用攔他。”
蘇洇晝今天太忙,會議一個接一個,還要給員工收拾爛攤子,實在沒時間看手機,打開一看果然有白教授的信息和兩個未接來電,一個是保安,另一個是“小白途”。
保安看了眼不遠處沉迷鬥地主的男生,耳邊還是那道麻雀一樣叽叽喳喳的聲音,一臉頭疼:“啧,你趕緊把他領走,這缺德孩子,從下午喊到現在,吵得我眼睛疼。”
“小孩子,吵一點應該的。”
蘇洇晝走近正在慷慨激昂地發表農民演講的白途,靜靜地站在身後俯視這個茂密的黑色腦袋,直到牌友們疑惑地擡起頭:“帥哥你誰?”
“本王啊。”
白途正摸牌,接話接得非常自然,傻樂一陣,後知後覺仰頭,發絲向後垂落,露出青澀而耀眼的臉蛋,對上視線的圓眼慢慢睜大。
“啊!蘇卿!”
白途蹦了起來,咧開嘴笑得陽光燦爛,慌忙把手裡的牌還給便利店老闆娘:“仙子大人,吾家蘇卿回來了,有空再來尋汝玩,一定要給吾留個位置哦。”
他把充當牌桌的白色行李箱拉起來,上面貼滿了各種各樣的卡通圖案,像幼兒園手工課的作品,又拎起扔在一邊的書包,拉鍊上挂了隻拳頭大小的毛茸兔子挂墜,兩個側兜裝的不是雨傘,是喝了一半的可樂。
“仙子大人,吾包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