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蘇卿要小心啊。”白途表情誠懇單純。

“……”

蘇洇晝面無表情地把這個缺心眼孩子的腿放下去。

“蘇洇晝！”白途重新踩上來，蠻橫地大喊大叫，“你憑什麼拒絕吾！”

蘇洇晝終于意識到這個臭小孩是真的被白教授慣壞了。

他沉默且平靜地看着白途，這是最管用的辦法。

直到白途被盯得心虛，斂起得意的表情，慫巴巴地把腿收回去，低下頭弱弱道：“對不起嘛……蘇卿。”

“穿鞋。”

“好……”

白途灰溜溜地走了。

蘇洇晝看着他瘦小的背影，又覺得于心不忍。

他就是吃軟不吃硬的那類人，白途要是和他繼續杠，他還能更強勢。偏偏白途的模樣太具迷惑性，純真得能混淆黑白，一服軟世界都要化了。

他沒有責怪白途的意思，隻是想讓他明白分寸感。

感受到肩上擔負的教育孩子的責任，蘇洇晝隻覺得任重而道遠。

不過半分鐘，白途穿着拖鞋回來了，嘴裡鼓鼓囊囊含着剩下的冰淇淋，忍着涼往下咽，凍得嘴唇殷紅，小心翼翼趴在門外。

蘇洇晝依然平靜地注視他。因為還沒想好該怎麼溝通。

白途從來都是有話直說，有事當場解決的類型，不等他開口就耐不住問：“蘇卿生氣了嗎？”

“沒有。”

“真的？”

“嗯。”

白途試着往裡走了半步，又縮回去，猶豫了一會兒，選擇相信他的話，大膽地走了進來，搖着椅背撒嬌：“蘇卿蘇卿蘇卿蘇卿蘇卿……”

蘇洇晝被搖得靈魂都在晃：“别搖。”

“噢……”白途趴下來，眨着大大的眼睛，一開口冰涼的甜味撲面而來，“蘇卿，吾知錯了嘛，吾不該違背約定，不該打擾蘇卿，不該踩蘇卿，不該對蘇卿大喊大叫，不該搖蘇卿。”

蘇洇晝忽然覺得白途撒嬌認錯還挺有趣，他忍着笑，應了一聲：“嗯。”

白途以為他還不滿意，接着說：“蘇卿先聽吾解釋，吾不是閑着無聊沒事找事才來煩蘇卿……雖然是很無聊啦，蘇卿都不知道吾一個人有多無聊，但是！吾找蘇卿是有事要說，怕蘇卿在忙，才派出吾特等探路者進門……好吧是吾太無聊想和蘇卿玩遊戲，但是吾确實有事要說，直接闖進來也太沒禮貌了，雖然吾本身也不是很有素質……”

蘇洇晝耐心聽白途說了一段又一段說自己在家裡有多麼無聊，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白途的話題已經跑偏到珠穆朗瑪峰了。

他不得不開口制止：“找我有事？”

“嗯！對！”白途如夢初醒般點點頭，忽然蹲下去藏起半張臉，剩兩隻大眼睛在椅背上盯着他，“吾是有件要緊事要跟蘇卿說……”

“嗯。”

“吾想和蘇卿回家。”白途雙眼發出期待的耀眼光芒，“可以嗎？”

蘇洇晝一時沒反應過來：“回家？”

白途肉眼可見地沮喪：“蘇卿今年也不回去嗎？”

蘇洇晝終于想起來，下周要放中秋國慶連假，不出意外白途肯定是要回家的，這種重大節日他也會去拜訪白教授，但前兩年忙于工作都沒能回成。

想不到白途會來邀請他。今年見面之前，他們算不上熟絡，白途竟然會在節假日惦記他。

白途又開始搖他：“蘇卿有這麼忙嗎？什麼無良公司竟然不給放假！簡直比地獄還恐怖！蘇卿~陪吾回去吧，爺爺奶奶可想念蘇卿了，吾好不容易找回蘇卿，蘇卿不要離開本王。”

蘇洇晝拉住他搖椅子的手，無奈道：“前幾年是意外。今年沒有突發情況應該能陪你回去看白教授。”

白途突然把臉湊到他眼下：“真的？！”

“嗯。”

蘇洇晝下意識後仰了幾度，忽然擔心白途這麼莽撞，随便突到别人面前，萬一對方躲閃不及就撞上甚至親上了該怎麼辦，男生還能說過去，女生太容易被誤會了。

他想象到白途和别人親昵的樣子，莫名覺得别扭。

蘇洇晝還沒回神，白途一把抱住了他，興奮大喊：“蘇卿世界第一！”

接着，他感覺到那兩瓣冰涼柔軟的唇擦過臉頰，像滑過的一滴水。

蘇洇晝神情微怔。

白途還不知情，或者說神經大條根本沒在意，仍然大咧咧地貼着他笑：“蘇卿真好嘿嘿……蘇卿失憶了，但是沒關系！吾一直都是最知道蘇卿有多好的王。”

蘇洇晝想起了自己十八歲生日，那個炎熱的夏夜，聒噪的蟋蟀，坐在懷裡吹了他蛋糕蠟燭的小男孩。

白教授喊了三兩好友來給他慶生，五歲的白途被安置在他懷裡，小白途不知道那是他的生日聚會，也沒有禮物可送，在大人的起哄和嬉笑聲中，兩隻圓圓的手抓住他的衣領，小男孩閉着眼在他臉頰親了一下。

“诶喲小白好乖好可愛喲，阿姨心都要化喽，小白跟小洇晝關系真好哈哈哈，也不知道小洇晝明天走了小白會不會哭嘤嘤不讓走唷，哈哈哈。”

“小白晚熟，哪裡懂什麼離别啦，哭完過幾天又活蹦亂跳啦，倒是小洇晝，一眨眼長這麼大了，會不會舍不得小白呀？”

十八歲的蘇洇晝性格内斂，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會順着大人的意思乖巧點頭：“嗯。”

然後轉眼間就過了十二年。白途又被安置到了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