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洇晝看着他的背影，心裡沒什麼歉意。
他想讓白途知道，并非任何事都要随他的心意發展，他要學會理解别人的難處，不能仗着關系好就絲毫不考慮對方的情況，不能強求别人滿足他的要求。
教授師母一看他委屈的樣子就心軟得想把全世界送給他，缺少了這方面的教育。
當然鬧矛盾不好，冷戰不好，總讓白途丢掉自尊心怕他也不行。
蘇洇晝思索着，幫阿姨收拾餐具，讓小鳥進籠子，眼看會議時間迫近，隻得先去檢查會議材料。
這其實隻是個外國青年交流學習會議，沒什麼意義，但他之前答應的時候白途還沒這麼黏着他，沒想到他們的關系會發展得這麼親昵。
會議進程很漫長，因為精力充沛的大學生很多，每個人都能講夠五六分鐘，内容空洞，幾十人共享屏幕，中心大屏幕裡的人一換再換，蘇洇晝聽着聽着腦子就成了雙線程，一邊在平闆上假裝記筆記但其實在準備總結稿，一邊想着白途。
以至于有人叫他的姓氏時，沒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一号窗的蘇先生，您能聽到我說話嗎？”
隔了幾秒，蘇洇晝才擡眸看鏡頭。
中心大屏幕裡是一個淺金色短發的男學生，藍眼睛，IP屬地英國，穿着制服，看起來很正經。
蘇洇晝以為自己摸魚被發現，輕咳兩聲正色道：“請說。”
男生一口純正的英式英文坦率道：“那我就直說了，我來參與這個會議不是為了什麼學習，我家裡有錢，我不需要開公司，我來這裡隻是為了見您，我看到您的照片就對您一見鐘情了。”
他剛說完，會議裡幾乎所有人都發出了不可思議的“wtf”或者起哄的叫聲。
蘇洇晝是他們當中年紀最大資曆最耀眼的人，說是老師也不為過，這一幕就好像是學生突然和老師表白，還被學生的好朋友們起哄了一樣。
在國外同性戀很常見，但蘇洇晝沒遇到過，在中式教育中隻有異性戀一種取向。
雖然不是同性戀，但他以成年人的穩重禮貌性地微笑道：“謝謝你的喜歡。”
男生眼前一亮：“那我可以擁有您的Blued或Ins好友嗎？”
蘇洇晝如實道：“抱歉，我沒有軟件賬号。”
男生疑惑地皺起眉頭：“你不是同性戀？那你還在這浪費我時間？”
蘇洇晝斂起笑意，嚴肅道：“不知道你是從誰口中聽說這個謠言的，我的确不是同性戀。”
男生難以置信地喊：“那我第一句話表白的時候你笑得那麼可愛！你這個死異性戀騙子！真晦氣，惡心，裝什麼清高啊，你絕對是雙性戀。”
“嗯。辛苦你混進來。我想，昏昏欲睡的管理員先生現在該上崗了。”
蘇洇晝說完，管理員就把這位學生踢出了會議。
“會議繼續。”
下一個發言人見他冷漠的表情，結巴了半天才敢說話。整個會議彌漫着一股尴尬又八卦的氣氛。
蘇洇晝有點後悔參與這個會議了。原本帶白途一個小孩子就夠頭疼了，現在要帶幾十個。他真不适合當老師。
會議進程接近尾聲，将入正午，蘇洇晝喝了口茶繼續放空思緒，敏銳地捕捉到門外有動靜，但等了幾分鐘沒敲門。
蘇洇晝在屏幕上挂了個“請繼續”，起身去開門。
半人高的盆栽後藏了個人。
“白途。”
白途不知道在這蹲了多久，探出個腦袋，不知道是賭氣還是實話：“蘇卿去忙，别管吾。”
蘇洇晝看着他，剛要開口，白途兔子一樣溜走了。
“……”
這小子，欲擒故縱有一手。
蘇洇晝并不打算上鈎，關上門坐回電腦前繼續放空。
沒一會兒，門外又傳來了小偷似的動靜。
蘇洇晝一打開門人又跑了。
反正會議裡的人已經因為意見分歧吵起來了，沒人在意他為什麼一會兒出現一會兒消失，索性他就在門後準備逮住那隻狡猾兔。
白途第三次出現，蘇洇晝耳疾手快開門把他拎了起來。
“有事？”
白途被捏住命運的後脖頸，掙了一下沒逃掉，就放棄抵抗，圓圓的大眼睛直盯着他，眼尾下垂有點可憐，聲音細微但坦率地說：“想見你。”
“……”
蘇洇晝有種被一箭穿心的感覺，被可愛得什麼道理都講不出了。
“對不起。”白途繼續以這個被拎着的姿勢說，“吾知道吾有點得意忘形了，但吾不是非要蘇卿陪吾玩，吾就是想跟你說，忙也沒關系，吾想見你。”
“……”
蘇洇晝閉了閉眼，拎着白途回到書桌前，讓他坐在旁邊的椅子裡，順手揉揉他的腦袋，回到會議中。
白途晃着腿趴在桌面上，枕胳膊看着他傻樂，無聲地喊：“蘇卿……”
“嗯。”
蘇洇晝不用聽聲音就能想象到那個可愛的語氣和音調，不僅應了還笑了。
回過頭，忽然發覺幾十人的會議鴉雀無聲，聊天頻道已經被文字信息刷滿了。
——“我的确不是同性戀”
——“我的确不是同性戀”
——能不能把那小哥拉回來看啊。
——蘇老師才不是死異性戀，他可是死腹黑。
——我要舉報你們了。
——這個笑真惡心。
——閉嘴吧你們蘇明天就讓你們破産。
——不要啊雖然沒有那個小男孩年輕但我也可以打扮成正太的啊。
——死一邊去死日本佬。
——omg這個萌萌的體型差。
——蘇老師要看過來了快刷點健康的東西啊啊。
——我是大帥哥。
——神經病。
——我愛學習。
——大方的蘇老師，您家正太能不能借我摸一下。
——？？？
……
蘇洇晝看到這裡，信息已經被學生遲來的危機感刷走了。
他蹙眉疑惑了幾秒，下意識看向白途。
一無所知的白途仍然傻傻地看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