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項目一直沒什麼人,參加的人大都是為了學分湊數的,白途輕而易舉拿到了第一名。
頒獎老師念到白途的名字時,不止是本班,好幾個地方發出歡呼聲,白途走上領獎台,脖子上挂了個金牌,懷裡摟着一大束鮮花和靜大吉祥物娃娃。
下台後,白途被導員和同學拉着合影,又被宋雲飛拉着單獨拍了幾張照,然後一把扯住他的衣服不讓人走,朝這邊揮手大喊:“蘇大人!麻煩您過來一下!”
蘇洇晝知道她要幹什麼,配合地走了過去,白途出乎意料地冷靜,不看他也不逃跑,面無表情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地上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比大發雷霆更可怕的神離狀态。
“蘇大人站這裡。”
宋雲飛笑嘻嘻地把他安排在白途身邊,然後給他們拍了幾張合照。
“謝謝大人配合,臣告退了。”
跳脫的女生哈哈大笑,開花的僵屍一樣跳着跑了。
蘇洇晝低頭看白途:“還有活動嗎?”
白途搖搖頭。
“那和老師說一聲,回去休息?”
白途點頭。
蘇洇晝拍拍他的腦袋,親自找他的導員報備,然後攬着他回到車裡。
一路無言,沉默得可怕。
回到公寓樓下,蘇洇晝停好車,和白途同時下車,先走到車後,不見他的身影,疑惑地看向副駕駛,隻見地上跪伏着個人,腰背塌陷,肩骨聳立顫抖。
“白途?”
蘇洇晝一驚,上前蹲下來看他。
“蘇卿……吾是壞蛋。”白途突然擡頭看着他說,水亮的眼睛顯得楚楚可憐。
蘇洇晝頓時心軟成了一灘水,語氣格外溫柔:“先起來,回家說。”
白途扯着他的衣袖,有些激動地說:“是吾太着急了,明知蘇卿……對不起,蘇卿,吾不要獎勵了,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好不好?吾不想說那些話,那個人不是吾,蘇卿,别讨厭吾。”
“不讨厭你。”蘇洇晝試圖把他拉起來。
“吾很……”
白途剛站起來又往下落,蘇洇晝眼疾手快抱住他,低頭看到右腳白襪下異常腫脹,反應過來:“腳踝受傷怎麼不早點說?下午崴的?忍了一路?”
“吾剛剛跳的時候在想蘇卿,不小心超出這具人類身體負荷了,蘇卿早上才交代吾不要熱血上頭,吾怕蘇卿生氣,不敢告訴蘇卿。”
“你說對了。我現在很生氣。”蘇洇晝把白途塞回副座,邊給他系安全帶邊說,“為什麼不早點說?如果不是普通崴傷,是更嚴重的扭傷或者骨折,治療不及時,落下病根怎麼辦?”
白途乖乖低頭:“吾錯了,蘇卿。”
蘇洇晝坐進車裡,以最快的速度到達最近的醫院,不管不顧地抱着白途進了急診,醫院輪椅不夠,來來往往的病患和病床又多,他就這麼抱着白途來回忙活,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
幸好片拍出來沒有問題,隻是稍微嚴重一點的崴腳,日常噴藥冷敷固定就好了。
“運動會不用上課,之後沒有你的項目,請假休息幾天?”
“蘇卿說什麼都好。”
近在咫尺的漂亮臉蛋蹭過耳廓,唇間吐息灼熱,聲音又甜又軟,平時動不動就對人大呼小叫,闖完禍比誰都會撒嬌賣乖。
蘇洇晝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他的屁股:“長記性了?”
“吾錯了,蘇卿。”白途鑽頭似的蹭他的脖子。
“别鑽,癢。”
蘇洇晝把人放到沙發上,放好東西,蹲下來幫忙換鞋。
“沒事少走路,單腿蹦世界冠軍也不行。有事叫我,明天再去給你買拐。”
“吾會飛。”
“翅膀也要休息。”
“唔,好吧。”
蘇洇晝簡單收拾了一下,洗洗手準備做飯。
白途的視線一刻不停地追着他,忽然真誠發問:“蘇卿,吾要噓噓怎麼辦?吾還要洗澡。”
“……”
蘇洇晝心說他怎麼就把這茬忘了呢,這回真要讓這小子成功耍流氓了。
見他沉默,白途就興奮了,雙手往前一伸就喊:“蘇卿!吾要去廁所!”
“忍着。”
蘇洇晝無情拒絕。
“蘇卿!”
白途哼哼唧唧地想站起來。
怕他真下地走路,蘇洇晝無奈上去把人抱起來,聽肩上的腦袋發出得逞的大笑,不禁順手打了一下臂彎裡的屁股,佯裝嚴肅道:“還知道威脅人了?”
“哎喲……好痛喲,papa不要打吾屁股。”
“再喊就下來。”
“好的papa!”
“……”
蘇洇晝當然不可能真幫白途解決生理問題,最多背過去閉上眼,一隻手拎人保證不會摔倒,洗澡也一樣,最多幫着脫衣服,纏上腳踝,開好水把人放進去,洗好了再撈起來塞進浴巾裡,放到床上讓他自己穿衣服,不管他怎麼撒嬌裝可憐都不心軟。
小時候畢竟是小時候,十多年前,白教授和師母怕年紀大了照顧孩子磕了摔了,經常讓蘇洇晝幫白途的奶媽照顧他,那時候的白途非常抗拒脫光了給别人看,一洗澡就開始哭鬧。
轉眼間,那個豆芽一樣的嬰兒已經長成了青春期少年,卻比以前更沒羞恥心,更讓人頭疼了。
蘇洇晝知道白途這個多動症兒童不會真乖乖等着,沒有跑進廚房找他鬧,就是在别的地方胡來闖禍。趁鍋裡炖着東西,往客廳瞟了幾眼,果然空無一人。
蘇洇晝循着窸窸窣窣的動靜,在書房找到了那個單腿蹦世界冠軍。
白途一蹦一跳地在書櫃前忙活,那裡面收納了蘇洇晝大學裡拿的各種獎項。
白途把剛赢來的那塊金牌挂到他的獎牌堆裡,上下左右端詳半晌,又把他的獎牌一個個拿下來用衣服仔仔細細擦幹淨,重新擺正,終于滿意地哼哼傻樂。
蘇洇晝呆站在門框裡,看着他的動作,慢慢笑了起來——這個傻傻的小男孩,可愛得不像話。如果沒有用剛換的白衣服擦灰塵的話,會更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