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驚喜,蘇洇晝匆匆說了幾句就挂了電話。
“選好了?”
白途點頭:“吾工作效率可是很高的!蘇卿不試嗎?”
蘇洇晝很難想象自己穿着這些五顔六色的衣服會是什麼樣子。
“不用。”
蘇洇晝帶着白途去結賬,把這些衣服都放進車裡,午飯時間早就過了。
在外面簡單吃過午飯,就按白途的安排去了家陶藝手工店。
不知道白途從哪來的奇思妙想,冷得手能結冰的天氣裡玩泥巴。
大概翻遍整個靜湳市都不到第二個和白途一樣,一時頭腦發熱又随心所欲的人,店裡一個客人都沒有,守店的店長看到他們都驚了一下。
店長匆匆忙忙給他們準備好材料和機器,白途擺擺手拒絕了店長的新手教學,一副全世界沒人比他更懂的得意表情,店長樂得清閑,縮回櫃台繼續嗑瓜子看電視。
白途撸起袖子躍躍欲試:“哼哼,吾最擅長藝術創作了,蘇卿看着吧,吾要給蘇卿做一個咖啡杯!”
蘇洇晝給他系上圍裙:“嗯,我等着。”
“嘿嘿。”白途坐下來,邊揉陶泥邊說,“那蘇卿收了吾的禮物,就隻能喝咖啡,不能喝酒了哦。”
蘇洇晝笑了,心想要是讓白途知道他是個不但喝酒還抽煙的壞蛋,是不是要找隻警犬把家裡搜幹淨,再每天湊到他身上聞有沒有煙味。
“能拒收嗎?”
“不可以!”白途豎着眉毛喊完,又想起什麼,稍微松了點口,“吾,吾也不是一定要蘇卿滴酒不沾,至少在吾看不到的地方,少喝一點……”
蘇洇晝明知故問:“真心話?”
白途低下頭繼續擺弄泥巴,自言自語似的說:“蘇卿不要為難吾了……吾要是說絕對不準,蘇卿又要生氣了,真是的,蘇卿總是不準吾做這做那的,為什麼不能也聽吾的話,說吾霸道,蘇卿才最喜歡控制别人。”
說完,白途讨好地用腦袋輕輕撞了一下他的胳膊:“當然了,吾知道,吾做錯了蘇卿才會要求吾不準做,蘇卿總是對的那個,吾總是犯蠢的那個,所以吾不讨厭被蘇卿唠叨。”
蘇洇晝想起上次鬧别扭,認真地問:“你說的對等關系,是希望我聽你的話?”
“才不是。”
白途立即否定,而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低頭不說話了。
短短一眼,蘇洇晝像被狠狠譴責了一番,又像是獲知了什麼信息,他想了想,正要開口,見櫃台後的店長好奇地看過來,默默閉上了嘴。
白途用餘光偷偷看他,突然笑了起來:“蘇卿就是有個壞毛病,喜歡把每一件事都當真,明明沒必要細想,明明不用看得像世界末日一樣。”
“嗯。我确實有小題大做胡思亂想的毛病。”
很奇怪,蘇洇晝明明不知道白途指的是哪件事,卻還是覺得自己心事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白途根本不聽他的檢讨,自顧自忙活了一會兒,停下機器問:“這個形狀如何呀?”
“荷葉?”
“這是喇叭花!”
白途把泥巴壓扁了重新開始塑型。
蘇洇晝看着白途專注的側臉,與平日裡截然不同的睿智模樣,他本來他沒打算動手,但白途粗手粗腳把泥點子濺了他一身,他也穿起圍裙開始玩泥巴。
安靜片刻,白途打了幾個呵欠,含着氣說:“今天是聖誕節,蘇卿。”
“嗯?”
“吾還以為,蘇卿這麼浪漫,昨晚會扮成聖誕老人偷偷給吾塞禮物呢。”
蘇洇晝想到白途今天破天荒早起,問:“因為這個昨晚沒睡?”
“嗯。”白途點點頭,情緒異常穩定,“但吾用聰明的腦瓜想了想,蘇卿是八零年代的人,不過外國節很正常,而且蘇卿不可能熬夜,更不可能偷偷摸摸進吾房間,吾一下子就豁然開朗了。”
“既然這麼聰明怎麼不早點豁然開朗?”蘇洇晝覺得好笑又無奈,“下次别等了。”
“哼。”白途不滿地用膝蓋撞他,“蘇卿根本不懂。因為吾很期待啊,說是被興奮沖昏了腦子也行,事後冷靜下來才會豁然開朗,想開了不代表吾沒有失望啊。”
蘇洇晝明知白途在無理取鬧,仍然回應了他:“那麼,我現在該怎麼彌補失望的王?”
白途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興奮的笑臉取而代之:“當然是,禮物!”
“要什麼?”
白途似乎早有預謀,毫不猶豫地說:“一次随意命令蘇卿的機會!”
蘇洇晝知道白途沒安好心,但以這小子的膽量,做不出什麼過分的事,答應了也鬧不起水花:“好。那大王打算什麼時候使用這個機會?”
白途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等蘇卿惹吾不高興的時候。”
“那我少惹你?”
“不要想着規避吾的雷點,也不要讨好吾,蘇卿對吾太疏遠或者太好,吾都會生氣。”
“刺猬。”
“吾才不是!”
鬧了半天,蘇洇晝手裡的泥巴已經成形,白途真如他所說,一興奮就沒腦子,重複拉胚好幾次,越忙越難看,抿緊嘴唇開始較勁。
蘇洇晝做的是個兔子形狀的盤子,打算燒好了送給白途。
做好形狀,蘇洇晝請來店長幫忙修整,取下來風幹,靜湳市冬天很濕,風幹時間比夏天更慢,要等一周甚至更久之後才能上色。
白途執着于荷葉邊咖啡杯,直到自己覺得完美才拍拍手收工,一起身,臉上身上全是泥點子。
店長幫忙收尾,白途就張着手跑過來,往蘇洇晝臉上一抹,指着他得意洋洋道:“哼哼!蘇卿現在也髒髒的了,看蘇卿怎麼罵吾!”
“本來就不會罵你。”
“吾可是聽那些人類說,他們小時候去池塘裡玩泥巴弄髒衣服,被媽媽用鞭子抽回家,再被爸爸用皮帶抽,最後是混合雙打!”白途用誇張的語氣說,“蘇卿這個說一套做一套的人,怎麼可能放過吾?”
蘇洇晝笑了:“我不是你的家長,也不會使用暴力。”
白途滿臉不信,眯起眼睛懷疑地看他:“papa今天沒系皮帶吧?”說着就要用髒兮兮的爪子來拉他的衣服。
蘇洇晝抓住這兩隻作惡多端的手,拉進衛生間沖洗。
“哇啊啊啊——吾不是小孩子了!蘇卿不要幫吾洗手!”
“你敢保證不會亂抓?”
“噓噓噓?”
“别吹氣。”
“這是口哨!蘇卿的衣服都這麼髒了,吾碰一下怎麼了!”
“不能保證就别喊這麼大聲。”
“就喊!”
“……”
蘇洇晝不理睬。彎着腰,神情認真,青筋盤桓的寬大手掌輕輕揉搓着柔軟的兩隻手,從纖細的小臂摸到圓潤的指尖,用溫水一點點洗淨每一根手指。
細細的水流聲中,白途慢慢安靜下來,視線陽光一樣灼熱,直勾勾盯着他,然後乖乖壓低聲音,輕得仿佛羽毛飄過耳畔:“蘇卿好帥。”
蘇洇晝側眸,看到近在咫尺的小男孩在對他說悄悄話。
“吾如果現在就要兌換吾的聖誕禮物,蘇卿會答應嗎?”
“說。”
“還是算了,這麼寶貴的機會,留到蘇卿背叛吾的時候再用吧。”白途發出幾聲笑,滾燙吐息燒過耳廓,“蘇卿千萬不要讓吾逮住機會呀。”
蘇洇晝一愣。
白途卻滿臉從容和無知,自說自話地轉移了話題:“蘇卿的手好暖,嘿嘿嘿,吾聽說熱血的人不管什麼時候都是暖暖的,心率也總是很快。蘇卿是熱血老頭嗎?”
“嗯……”
蘇洇晝心虛地垂下眼簾。
“那吾豈不是熱血青年?”白途倏地低頭看自己的胸口,對他傻樂道,“吾心跳好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