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過身,還沒往前走幾步,察覺到蕭祁未跟上來,正要返回去一探究竟,而此時蕭祁正巧轉過身來。
隻見他眉尾上揚,滿面春風如意,漾在嘴角的笑散都散不開,隐隐約約混入一絲亮眼的得意,李淨滿眼費解,等他快步走到身邊時,說道:“世子笑什麼?”
蕭祁測首餘光瞥見道一人身影,身子略微靠近了些,随意道:“啊,沒什麼,走吧。“
二人走到院側,這兒修葺了座亭台,周圍開着十數盆月季,正開得嬌豔欲滴,花香撲鼻,朱宅布局緊湊,廊回彎彎繞繞,縱橫交錯,縱使綠植雅台之多,卻深牆壓頂,仰頭隻見四四方方的井口,壓抑沉悶,難窺天日。
此處焚香與花香混雜,李淨鼻腔裡全是香味,她與蕭祁朝亭台方向走。
這時,他們二人前方的遊廊上,三五個小厮搬擡着幾大箱子,連連出入穿堂,李淨掃了一眼,正打算開口問道蕭祁,又來了幾個小厮擡着箱子從他們面前經過,李淨後退半步,讓了幾分。
她等着他們過,目光輕掃在那些箱身之上,箱身上似乎有幾簇黑乎乎若芝麻般的東西,在其上細微移動着,李淨目光微頓,定睛才看清楚。
箱身上爬着些許螞蟻。
她順着往下看,地上一路沿着螞蟻,形成了一條黑線。
難怪這越往這邊走,香味愈濃重,此處原來是招惹螞蟻鼠蟲最盛之處。
“怎麼如此多螞蟻?”蕭祁拂盡衣角,說道。
李淨擡起腳,繞過那些螞蟻,點頭附和:“選了個不太好的地,易招鼠蟲。”
說罷,她站在蕭祁面前,抖落袍角上的點點螞蟻,一擡眼,一個人影不偏不倚落入她的眼中。
看那人的穿着打扮,像是朱府内的夥計,此時離他們不過十尺遠,看像是正拿着瓢匜細緻地沃着花。
他身前被一棵海棠樹淺淺遮掩着,滿堂嫣然,珠綴重重般壓在枝條,那枝桠自然伸出,将那人身影全然暴露在他們眼前。
李淨偏頭側目掃了一眼那些搬箱的小厮,很快又收回視線,此時視野絕佳,對面亦能輕而易舉将他們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有人跟着我們。”李淨佯作賞花,垂首對蕭祁低語了一句。
蕭祁輕擡眼,餘光一掠而過,撲捉到那個人影。
見李淨眸光微動,他附身折斷了枝月季,湊到鼻尖嗅了嗅,二話不說朝那棵海棠樹下走去。
那人見蕭祁走來,埋首頭接着沃花,直到人影臨于頭頂,他這才慌忙放下手中的匜。
“世子。”他恭敬行禮道。
蕭祁擋在他面前:“這府邸寬敞,本世子一時迷了路,能否為我帶路一二?”
那人忙敬道:“那是自然,小人榮幸之至。”
他話雖說如此,可眼神一直飄忽不定,頻頻朝蕭祁身後看着,奈何後者擋在前,将人影遮了個不露分毫。
“世子,不等那位大人麼?”
他才問出口,便見蕭祁臉色陰沉起來,平日隻道南翊世子吊兒郎當,嬉皮笑臉,卻忘了他是個披着殼子的主,梁國公府的人,皆不好惹。
片刻,他聽蕭祁冷聲道:“他不知天高地厚惹怒了我,你将他叫來,怎麼,是想為他做主?”
“不不不,世子誤會。”他驚慌失措起來,語含求饒,“小人哪有這個本事……”
“帶路。”
言罷,那人躊躇着收回視線,引着蕭祁朝正堂去。
另一邊,李淨在後跟着那幾個小厮,蹑手蹑腳進了穿堂,那幾人将箱子輕輕卸下,喘着氣。
“放下後,就可以走了。”其中一個小厮擦着汗交代着。
“這箱子裡究竟裝了些何物,這麼沉。”
“金銀細軟呗,宴席那麼多貴人,皆是他們送的。”
“那可真不少,我方才望了眼,這才将後院的搬完,前院還有一大堆……”那小厮長歎口氣,“說來也怪,這為何前院送一處,後院又送一處,統一下位置,我們亦便利些不是?”
“少過問貴人們的打算,這些不是你我該操心的,走吧。”
說罷,二人一塊快步離開,聲音漸漸散去。
李淨從屏風後出來,走近了幾步,她蹲下身,看得更仔細了些。
她朝裡望着,才搬來的幾箱不甚明顯,而越往裡的箱子,挨着地闆的箱角處,密密麻麻的黑團,螞蟻緊簇一起,躲得令人惡心不适,頭皮發麻。
李淨站起身來,站在其中一箱子前,眼皮不受控制一跳,心中隐隐有什麼東西在牽引。她捏了捏手心,箱子上了鎖,她從袖中拿出一支簪子,這還是上次去往冀州之時,柳硯給的,沒想到此時派上用場。
她伸手拿起那鎖,将簪尖對準鎖心,欲撬開。
“李禦史?”
李淨手一頓,眼疾手快将簪子藏于衣袖中,腳步聲漸近,她看清來人的面容。
朱梓宣站在門前,一臉疑惑驚訝,他看着李淨身後的箱子,眸中似有暗浪波濤,晦暗不明。
外人冒冒失失闖了人後院,他慈眉善目,絲毫不曾動怒。
李淨卻覺得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