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一片其樂融融,看着是場再正常不過的喬遷宴,李淨吃得差不多七八分飽的樣子,坐了會兒準備起身去找周仕陽。
離開察院已有一會兒,若是再不回去定要被人發現,她如今可不能再惹得何言昭不痛快。
李淨離開席位,在斜前方一眼望到正與人行酒令的周仕陽,她從人群間穿過去,扯着他的袖口過來。
“你喝酒了?”李淨看向他手中的酒盞,一臉詫異。
周仕陽目光略微閃躲,頗有些不好意思:“一點點。”
李淨欲哭無淚:“你真行,生怕何大人發現下不了?”
周仕陽讪讪一笑:“永香鋪上等的佳釀,不喝不是可惜了……”
李淨伸手扶額,一時說不出話來,她定是腦子抽了瘋,才跟着他到這兒來。
周仕陽眼含歉疚,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吹吹風就好了,大人發現不了,對不……”
他“住”字還未說出口,被旁處忽如其來的一道聲音打斷,他尋聲望去,見朱梓宣迎春風似的三兩步奔着堂門而去。
“呀,不料蕭世子大駕光臨,朱某準備不周,還請您見諒。”
朱梓宣眉開眼笑,欣喜掩飾都掩飾不住,自家喬遷宴請到了兩尊大佛,輪誰面上也沾着光。
蕭祁一身暗藍便袍,長身玉立,手執着一錦扇,輕搖着不疾不徐款款走來,通身由内而外壓制不住的矜貴。
“喏喏喏,你要的才貌無雙,家世顯赫,仕途光明的天選之人,他來了!”先前那女子此時興沖沖對她邊上的女子竊語着。
“纨绔啊?”
“纨绔怎麼了?生得俊俏的才配稱‘纨绔’,蕭世子乃纨绔,非為廢物,人家永春六年登科一十七名……”
她聲音更低了:“何況,人家沒婚約。”
蕭祁走進來,擡眼慢悠環視了一周,似乎在尋什麼人。
朱梓宣立于他面前,目光掠過,一眼注意到了他手中的錦扇,他眼中升起豔羨之意:“世子爺手中的折扇當真精巧,不知從何處尋得?”
蕭祁聞言,眸光瞬間頓住,腕骨輕轉收起扇子,同時落下一道玉石擊碰的清脆聲。
“前生事,後世果,萍水相逢,有緣人所贈。”他垂眸看着折扇,笑道。
李淨眉心一跳,不禁舉目而望。
故弄玄虛。
她嘴角噙着暗笑,頗覺得招人樂。
而電光火石間,李淨正打算收回目光,蕭祁此時蓦然看過來,見她表情後眉梢一挑,眸中泛着星星點點的笑,可窺澄亮天日,直蔓延到眼尾。
找到了。
朱梓宣見蕭祁神色尚佳,自己面上也是挂不住的和氣,他阿谀着:“世子笑顔難得,可見這折扇當是重要之物了。”
“您這邊請,朱某為您單設一桌。”朱梓宣躬身相邀,又對蕭祁好言說了句。
蕭祁不為所動,後退半步,拉開與朱梓宣的距離,朗聲道:“不必了,我今日不是來吃席的。”
“那是?”朱梓宣疑惑着。
蕭祁眸光愈發深了,目不轉睛看着李淨,目光毫不吝啬:“我來找李禦史。”
他的聲音不小,何況此時衆人注意皆在蕭祁身上,一時之間,在場賓客的灼灼目光在李淨與蕭祁二人間來來回回流轉。
不少人竊竊私語,交頭接耳着。
蕭祁充耳不聞,接着說道:“我去書院尋你,你不在,又走了趟察院,何大人告訴我,你在這兒。”
找她做什麼?李淨一臉不解,但很快,她眉頭緊蹙得愈深,心中堂然升出一股不安之感。
何大人知道了。
正當她懊惱悔恨之際,蕭祁大步走到她身旁,耳中不合時宜傳來紛紛議論之言。
“那個李懷安什麼來頭?竟和蕭世子有交情?”
“看樣子交情還不淺……”
朦朦胧胧的,有各言各語,李淨聽不真切,也沒理會。她沒聽清沒關系,衆人當中總有人聽見了,清晰而又刺耳。
李淨恍惚間總覺得某處有一道灼熱的視線穿透過她,旁若火燎,她覺得這裡面着實悶人,打算出去透口氣。
她跟朱梓宣禮貌交待了一聲,随後扭頭對蕭祁說道:“世子,出來一下,有話想問問你。”說罷,拉着蕭祁就往外頭走。
李淨前腳剛踏出門檻,疑惑幾乎脫口而出:“何中丞得知我在此,什麼反應?”
蕭祁任由她拉着衣袍一角,另一隻手摸了摸鼻尖,一臉嚴肅似乎在沉思,他越是這樣,李淨一顆心就越緊。
見她雙眸瞪大這一副緊張的模樣,蕭祁難免笑出聲來:“沒什麼反……”
“李禦史。”身後有人呼喚,打斷了蕭祁的話語,李淨聞聲轉過頭去。
柳硯走來,與他們相隔幾步之厘。
李淨微揚起着下巴看着他,見柳硯遲遲不語,她對他揮了揮手,說道:“等我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