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愣在原地,看着面前二人旁若無人的談話,莫名有些尴尬無措,他溜到對面長影的身旁,後者側着身似乎在回避。
“喂,我家大人與你們柳大人是朋友吧?”小六壓低聲,好奇問道。
長影瞥了他一眼,冷漠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關心關心你家公子,連我一個外人都看出來了!”小六“啧”了一聲,感慨着,“唉,緣分呐,攔的攔不住,還以為柳兄忘了我們呢,沒想到啊沒想到,果真重情重義……”
長影聽罷轉過身,眉頭皺成一團,斥道:“什麼‘柳兄’?你給我放尊重點!那是中書令大人,沒大沒小。”
小六被他突如其來的呵斥愣了神,反應了好久他才後知後覺,小聲嘟囔着:“吼什麼啊,有什麼了不起。”
那以往尚在幽州之時,你家中書令大人還親自為他打過飯,和他一個小卒睡同一個屋,一起挨李淨的批,時過境遷,竟是半分都沾染不得了?
再說,李大人如今雖說官小,那往日還說不準呢,在這擺什麼臉色?何況你家主子位高權重,不也沒在他家大人面前臭着個臉。
小六沒再說話,這時那邊李淨與柳硯二人亦走了過來。
李淨見小六滿臉憋着氣的模樣,問道:“你們在聊什麼呢?”
小六梗着脖子:“沒什麼。”
李淨點點頭,也不打算多問:“既如此,我們走吧。”
因方才刺客打鬥,原先那輛馬車此時被亂刀劈的不成樣子,坐着去青州是行不通了,李淨呆愣在原地正發着難。
一旁柳硯将馬匹牽到她面前,他利落翻身上馬,看着李淨,朝她伸出了手。
李淨移開視線,靜靜盯着柳硯的手。
“上來。”柳硯淡淡道。
“啊?”李淨下意識後退幾步,抽動了下嘴角:“有點兒……有點尴尬?”
瞧柳硯伸手的姿勢,是準備一手将她提坐到身前,雙手一牽住缰繩,而後她整個人都被他圈在懷裡。
不自在,太不自在,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像什麼樣子,若是以前她倒不會如此心猿意馬,也不知為何,總覺得今夜,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奇怪微妙的氣氛。
偏偏柳硯一如既往地神色如常,她也不好平白問出口,生怕是自己的錯覺。
李淨擺手,而柳硯的手紋絲不動,仍舊固執地朝她伸來。
她摸了摸鼻尖,目光不自覺落在他如修竹的手,半晌,她上前一步,一把握住柳硯那隻手的腕骨,将其緩緩按下,而後又輕輕放在馬背上。
李淨松開了手,望了一眼周圍,推辭道:“那兒還有一匹馬,我去騎那匹!”她指着破敗馬車頭前存活下來的那匹馬,大步流星地朝那裡奔去。
她将那匹馬牽過來,輕柔撫摸了下馬兒的鬃毛。
柳硯視線追逐着她,見她利落翻上了馬背,手裡攥住缰繩,微仰起頭沖他彎眼,在月光下笑得狡黠。
一臉得意。
他倏地收回了眼,手腕上似乎還殘留着方才女子掌心的溫熱,令人感受到它正一絲一縷消散殆盡。
“啟程。”李淨道。
“等等!”小六這時忽地冒出來,挎着一張臉,“大人,那我怎麼辦啊?”
此時,三匹馬三人行,獨留小六一人待在原地。李淨思索着,看了看小六,目光又不經意間移向長影。
小六順着她的視線望去,而李淨旁的柳硯此時亦對長影遞了個眼神。
他們二人不會是想讓他與長影共乘一騎吧?
“喂,上來。”他正想着,身後傳來一聲。
長影騎着馬,對他說道。
小六也沒磨蹭,雖說這長影甚不待見他,那總比走着去青州要劃算。
他嘿嘿笑了一聲,走到跟前蠢蠢欲試,道:“我坐後面。”
長影瞥了一眼,看他半天上不來,皺緊眉頭朝他遞隻手,沒好氣道:“不然呢,你還想坐前面?”
……
青州相距上京不近,他們一行人一路快馬加鞭,提防刺客追來,将近十日腳程才至城門外。
京中聖令一下達,巡視使南下青州的消息已傳遞到當地知府上,李淨腳還未踏進青州城半步,青州知州便已在城門外恭候。
此時,城門外一隊衙役齊整立于城門下,乍看仗勢不小,城内熙熙攘攘圍着百姓,探頭瞧這熱鬧。青州知州吳祥遠身位居中,他一見李淨腰間的巡令牌,登時微躬着身子走來,面容上笑開了花。
“李巡使一路奔波,辛苦了。”他語氣親和,目光不禁落在李淨身後的三人,問,“這三位是?”
李淨順着他的視線一看,一臉淡然:“察院的下屬,此一行來協助本官。”
吳祥遠若有所思颔首,話裡話外隐隐透露出狐疑:“是麼,吳某瞧這位青衣公子氣宇不凡,誤以為是上京來的哪位大人呢。”
他說着笑了起來,三人雖穿着打扮相差無幾,但單看通身氣質,舉止教養,三人中,一人像是侍衛,一人官差,而另外一人……吳祥遠目光久久停留在柳硯身上。
李淨擡眼,不曾想這吳祥遠的目光竟何等毒辣,她大大方方往右側挪一步,将柳硯擋在身後,遮住吳祥遠審視而不懷好意的目光。
“吳大人獨具慧眼,誤會也是正常,我們禦史台之人,個個皆修養極好,品性極佳,心中衡量不偏不倚,自然也就相由心生了。”李淨彎唇一笑,算是回禮。
小六差點笑出聲,此等恬不知恥地自賣自誇,在場的,怕是隻有李淨一人做得出來。
另一邊,吳祥遠聞言,垂眉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