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轉來了一個男生,聽說是因為父母的工作調動,從别的城市搬來的。
以長相來說,他屬于陰柔的類型,皮膚白皙,留着稍長的頭發,耳際的長發一直垂到臉頰,總是一副憂郁的表情,不愛說話,也沒人看見他笑過,喜歡兩隻手插在兜裡,站着的時候微微弓着背,制服多少可以遮住他過于瘦弱的身材。
雖然他的氣場讓人不敢過于親近,但也因為這種奇妙的憂郁特質,讓他在女生中莫名地有人氣。
高中的女生已經懂得很多了,會特意打扮自己,用一些小心機讓自己看上去更光彩照人,會聚在一起讨論男孩子或者自己的男朋友。
在這所高中,老師對這方面的事情管得不是很嚴,不如說已經放棄了管教這群野馬一樣的少男少女——雖然到了高中就不再是義務教育,但也有升上高中純粹是為了混日子的人,這所學校就聚集了大量這樣的學生,他們整日無所事事,翹課翻牆已經是家常便飯,所幸沒有更惡劣的事情發生。
就像所有向往叛逆的青少年一樣,他們每天躁動着渴望釋放多餘的精力,不遺餘力地和代表權威的大人作對,沉浸在自己編織的偉大世界裡,那個世界的自己無所不能。
但本性不壞的少年們也幹不出更壞的事情了,這個小鎮很和平,連公認的不良少年團體都勸他們不要大晚上在危險的地方亂逛,甚至還故意兇惡地吓唬他們,下次再看見他們在深夜晃悠就要動手打人了。
話題扯得有些遠,我明明在談論關于轉學生的事情,而這正是我最想講述的故事。
轉學生的名字是季野,莫名有一種戰國公子的味道——這是女生團體私下裡讨論的結論,我深以為然。
在這樣和平到令人厭煩的小鎮生活中,突然出現這樣的一個不同尋常的名字,總讓人有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有一種“馬上有什麼事即将發生”的預感。
突如其來的轉校生,與衆不同的氣場,還有一個不常見的名字,這在漫畫裡通常是故事的開端,從他轉來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嗅到了他身上有着跟同齡的男孩子截然不同的味道。
那一天早上,我剛進教室就感覺到這裡整個彌漫着一股蠢蠢欲動的氛圍,早讀的聲音稀稀拉拉的,還摻雜着嗡嗡嗡的竊竊私語。我不動聲色地坐到座位上之後,把語文書豎起來擋住臉,悄悄轉頭去問同桌的男生:“喂,發生什麼了嗎?”
他趴在桌子上,看樣子已經睡死了。
我用力推了推他,把他擠到牆上:
“别睡了,黃鼠狼要來了!”
他眼睛都沒睜,聲音沙啞地嘟哝道:
“别吵……淩晨三點睡的……”
“哇,你幹什麼去了?又去夜遊?那群人不是警告過你岩邊一帶晚上不安全嗎?他們自己也不去的。”
“不是……”他有氣無力地嘀咕道,“打遊戲……”
說話聲音小了下去,他又睡着了。
我同情地盯着他,三秒後決定不管他,開始早讀。
上午第一節課要抽背,黃鼠狼多半要點我的名。
黃鼠狼就是我們班的語文老師,不知為何會有這個外号,大家都這麼叫他,我也就入鄉随俗了。
也是不知為何,他每次上課都喜歡點我起來回答問題或者抽背課文,我自認沒有做過什麼讓他刮目相看的事情,但他好像單方面地覺得我是個“可造之才”,是班級的良心。
為了不辜負他的期望,我不得不每天起早貪黑地學習,偶爾幾次被他碰見坐在宿舍走廊裡讀書,還被大大地誇獎了一番,從此以後更為看重我。
這可真是個惡性循環的誤會。
在早讀結束的鈴聲響起後,教室裡亂糟糟的讀書聲立刻停了下來,有的學生已經開始探頭探腦地向窗外張望。
順着他們的目光,我看到走廊上背對着這邊站着一個陌生的男生,穿着學校統一的制服,我們的班主任正在跟他說着什麼,距離太遠聽不到。
班主任是個美豔的女人,教的科目是化學,目前單身中。
過了一會,班主任領着他向這邊走來,伸長脖子的同學立刻把腦袋縮了回去。
在他們走進教室的時候,整個教室蓦然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或明目張膽或毫不掩飾地打量着這名跟在班主任身後的男生。
“來做個自我介紹。”
他擡起一直垂着的頭,站在講台上緩緩掃視了一圈,然後開口道:
“我的名字是季野,因為父母工作的調動轉來這裡。”
他的相貌立刻引起了一堆女生的興趣,有個大膽的女生問道:
“你的父母是做什麼的呀?”
對于這樣突兀而且有些失禮的發問,班主任采取了觀望态度,季野則從容答道:
“醫生。”
他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沒有給人倨傲或者瞧不起人的感覺。
我在心裡畫了個人氣表,并且給他打了八十分的高分。
我知道給人打分不太好,但我需要一個标準來将他與其他青春期躁動的男孩子區分開來,以彰顯他的與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