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京城中,璟王府裡。
薰風解愠,晝景清和,翠園裡百花争豔,尤其牡丹開的最盛。
府上的婢女排列整齊,在廊亭下呈上待客的果子茶水,千裔清随意一掃,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绛雪?”
“奴婢是绛雪。”绛雪笑了笑,“沒想到姑娘還記得。”
“自然記得。”千裔清打心底裡還是覺得對這兩姐妹過意不去,面色有些尴尬,“绛珠呢?你們如今過得還好嗎?”
“璟王妃待我們挺好的,姑娘不用擔心,其實我們這些做奴婢的,在誰家府上做事都是一樣的。”
“......那就好。”千裔清點點頭。
食桌布置完畢,祝音屏退了下人,仍是神色恹恹。
以她們兩個的關系,想問什麼自然不用拐彎抹角的。千裔清便直截了當開口:“今日的宴席是為迎接綏夏使臣所設?”
聽她這麼問,祝音的表情更為失落,也更加證實了千裔清的猜想。“所以......你不開心是因為皎月公主來夜南,你擔心璟王會被公主看上?”
“不是擔心!今日宮宴是皇上不允我參加,”祝音猛地起身,憤憤然道,“你知不知道,昨天綏夏的人馬剛一進宮,那個什麼皎月公主就指名要見玉衡哥哥,還說什麼沿途聽盡了他的美談,非要見見人不可!”
如此,千裔清突然懂了為什麼容烨不讓祝音跟着進宮了,大約是怕兩人在宴上争風吃醋,影響了兩國協商吧。
“聽說璟王昨日也進宮了,與那皎月公主可有見上面?”若見上了總該有個結果,到底是看上了還是沒看上,她此刻更關心這個。
聞言,祝音頓時洩氣,頹然地癱在石凳上:“自然是見着了,還揚言非玉衡哥哥不嫁。”
都說綏夏人爽朗坦率,心思都是直的,皎月公主這般出言,倒也不出意料。然而千裔清還有點不明白:“她不知道璟王已經成親了嗎?”
“玉衡哥哥昨日在殿上就已經說清楚了,可是她說......”祝音咬了咬下唇,臉上盡是難堪之色。
“說了什麼?”
祝音擡起頭,眼圈兒已經紅的像兔子,馬上就要落下淚來:“她說隻要玉衡哥哥休了我,她就答應和親之事......”
“......”千裔清一怔,随即揚眉怒道,“豈有此理!她要進門也就罷了,怎麼還有臉讓人休妻!”
然而事已至此,再氣也沒有用,皇上的意思也很明确,他以國事社稷為重,犧牲一個祝音又算的了什麼。
“璟王的想法呢?”容烨與幾位兄弟一向和睦,璟王和祝音的好事甚至也是他求情先帝而促成的,他這麼做,璟王會同意?
祝音搖了搖腦袋:“玉衡哥哥說他會想辦法,但我瞧他昨晚的神情,似乎也沒把握。”
面對這種情況,千裔清也沒什麼幫得上忙的,隻能盡量寬慰她凡事往好處想些,璟王真心待她,必定不會真的休妻。
然而璟王會不會最終委屈求全一并娶了皎月公主,千裔清不敢想。
除了這個,她其實心中還有所懷疑。
容潛曾經先對她提起過皎月公主的事,從他的話中分析,容潛好像一早就知道皎月公主會看上璟王。那句“她能選誰是我的本事”,并不是信口開河。莫非這一切都是他精心設計的?
許久不見,他何時變得如此精于算計了!
夜已深了,樹頂的蟬開始肆無忌憚的吵鬧起來,惹得人更是心煩。
千裔清和祝音在正堂聊天,一是為了開解祝音,二是陪她等璟王回來。
五月的晚上并不算冷,大廳的門窗半掩着。
約莫亥時三刻,府上的小厮跑來通報。
“王妃!王爺和崇安王回來了!”
“真的!”祝音臉上一喜,立刻就從椅子上站起來了,方才的愁容一掃而空。
擡腳剛邁出兩步,她又駐足猶豫了,轉過頭看着千裔清為難道:“你說他會不會已經答應......”
千裔清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歎了口氣,扯上她的衣袖就往外走:“咱們在這兒猜有什麼用,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人都已經到門口了,還在這四方天地裡猶豫不前,這是什麼道理。
兩位王爺往後宅方向去,千裔清和祝音趕着朝門前迎,幾個人便在偏院遇上了。
不過這倆人都帶着酒意,容潛還好,尚能自己走路,隻是眼神裡帶着些許醉意而已。容瑾就不同了,兩個下人一左一右攙扶着,自行站立都是個問題。
千裔清大為吃驚——這還是那個心思沉靜永遠一副置身事外模樣的璟王?
祝音急着上前,聽到王妃的聲音,璟王這才好像微微回神,半眯着長眼,剛笑了一下,又突然生氣了,樣子看起來有些落魄。
千裔清覺得他有點可憐,這場宮宴怕是讓他受了不少委屈,那結果也可想而知了。
容潛見人已經送到便不再朝裡走了,他把目光落在千裔清身上,仍是清明的。
千裔清知道該怎麼做:“既然璟王已經回來了——王妃,我們就先走了。”
一聲疏離恭敬的“王妃”讓祝音愣了一瞬,但她也無暇顧及,眼下的容瑾顯然更需要她照顧。她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千裔清颔首,繞過璟王向容潛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