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想的遠了,皎月公主還在等千裔清的回答。
千裔清捏下一片葉心,在指尖撚碎了湊近鼻尖,好像并沒什麼不妥。
她順口回答皎月公主的問題:“公主也說是不可告人的關系,我若告訴了你豈非讓你做不得人了?”
容潛本就是局内人,其中之事她無需刻意解釋,反正不會被他誤會,因此也不怕皎月公主告狀。
這怼人的功夫日漸随心而動張口就來,越是滿不在乎的神情越能挑起人的怒意。
千裔清是沒覺得有什麼所以随意答的,隻是落在皎月公主那兒便十分刺耳了。
“你、你罵我!”
千裔清頓住手上動作,看着她淺淺笑道:“公主怎麼如此敏感,身為兩國交好的利益工具,您格局應該大一些才行,這麼輕易就動怒,以後怎麼跟我同住一個屋檐下?”
許是這番話太過傷人自尊,皎月公主又是個驕縱的,她氣極,便不願意再忍。
手邊就是珍貴的雪蓮,皎月公主毫不猶豫,目光落在上面的瞬間手上也立刻跟着,一下掀翻了離得最近的玉匣。
這些遠不能解氣,接連着,她又掀翻了下一個,再一個。
三隻玉匣皆碎落一地,冰塊化着水沾在蓮葉上、地面上、玉屑上。
這場景隻能用一個“亂七八糟”來形容。
偏偏有人還要給這亂七八糟再添點兒亂。
皎月公主提起裙擺,黛色的繡鞋在幾株雪蓮山狠狠踩了幾腳、再踩幾腳。
接着又補了幾腳。
直到這些東西隻能被稱作“穢污”,繡鞋的主人才終于滿意了。
皎月公主挑釁地看着千裔清:“殿下不在,我替他處理幹淨這些腌臜東西,想來你不會介意吧?”
千裔清環着手臂冷冷看她發洩,她并沒覺得有什麼心疼的,畢竟天下有許多的毒是她不知道也不會解的。就像那日所中的“浮心引”,她就始終沒見過其中最重要的那味據說隻有皇家才有的毒引。
皎月公主這一插手,算是徹底毀了佑王的“心意”。
也好,且不說她不能對佑王送來的東西安心,再者她也不可能接受他的“賠罪”,這份賠禮被毀了,算是給了她一個順水推舟拒絕他的理由。
反正也不是她毀的,要怪隻能怪皎月公主。
不過......
“公主可知這些東西是皇上的旨意,佑王才會送來府上的?”千裔清擡眼看着皎月公主,靜靜地看着她,眸中平靜的沒有一絲波動。
皎月公主并不信她的話,嗤笑一聲道:“你诓我呢?如果真是皇上的旨意,他為什麼不差宮人送來,反倒讓佑王給你?該不是你怕我告訴崇安王惹得他厭惡吧!”
千裔清掀了掀唇角:“公主若不信大可去向府上人打聽,或者你有膽量親自去向皇上求證也無妨。”她佯裝惋惜地歎口氣,“隻是完不成皇上的交待,我又那麼怕死,到時候隻好把公主您推出去了——不過這也是事實,您說對吧?”
這本是句玩笑話,千裔清不會真的那麼小心眼兒去找皇上告狀。況且,那藥方也用不到雪蓮。讨這些東西其實是她想制些傷藥以備不時之需罷了。
見她這樣,皎月公主反而覺得有幾分可信了,于是她真的開始有點慌亂,手指在長袖下緊緊絞着。
千裔清挑眉,對她的反應有些失望。看她那麼跋扈還以為是個硬骨頭,沒想到這麼不禁吓,緊張成這樣。
皎月公主思量片刻,擡起頭看着千裔清,态度強硬:“不行,若皇上問起,你隻能說一切都是意外!”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千裔清歪着頭問。
皎月公主頓了頓,緩緩開口:“眼下正是兩國交好的關鍵時刻,你身為夜南的子民理當為國家安定着想,你若去告狀,對時局沒有任何好處。”
這是在拿社稷和百姓綁架她?不得不說,她這公主倒是稱職。
千裔清順着她的話頭接下:“這麼大的責任,我若替你扛了有什麼好處?”
見她肯松口,皎月公主暗自舒一口氣,語氣也不那麼緊繃了:“你想要什麼好處?”
“我本打算與你井水不犯河水,任憑你是想做側妃還是正妃都與我無關。那日若不是你的侍女平白無故尋我院裡丫頭的麻煩,我也懶得去見你!”千裔清看着她,“皎月公主,既然你有你的家國道義,甘願犧牲小我成就大我,那麼就請你别來找我麻煩,咱們相安無事。”
“順便告訴你,我是大夫,根本無需借皇上的手也能讓你在這府上無一日安甯,你信不信?”
“……你威脅我?”這一連串的話幾乎堵的皎月公主啞口無言,然而個性使然讓她不能在這個時候低頭示弱。
她要說點什麼,必須要說點什麼!
千裔清毫不在意地點頭承認:“就算是吧,你不答應?”
皎月公主盯着她看了片刻,咬牙說道:“行,本公主不與你計較就是了!”
千裔清滿意了,看着地面的一片狼藉,長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這周邊好像也沒什麼下人在。
她盯着地上的碎屑冰水擰着眉頭。
啧……不想管。
擡頭看着公主,千裔清說道:“既然是你種的因,就由你來負責收拾吧。”
說完,她也不給皎月公主拒絕的機會,轉身就走。
剛跨出門檻,拐角的灰色身影一晃而過,沒走幾步,餘光就瞥見陸離随在身後不遠處。
千裔清收回目光,她的步子比陸離小了許多,因此輕而易舉被他跟上。
“又偷聽?”千裔清不禁搖頭,陸離的性格變得随和了,這愛聽牆角的毛病卻是一直沒變,好在次數多了,她也習慣了。
從前總是看不順眼的兩個人,沒想到這次重逢卻好像關系熟絡了起來。
陸離頓了頓,解釋道:“是長順通知我才過來的。”
陸離跟容潛相比較要好相處的多,千裔清在他面前不會去斟酌用詞,便很自然地問:“那你聽了多少?”
陸離回憶着:“從……做不得人那句開始。”
千裔清腳下一滞:“……跟你家主子回報的時候不用說的那麼清楚。”
那些話若是從皎月公主那裡告上去算是兩人争執,從陸離口中回禀,她怕容潛會搞錯重點。
他向來關注點清奇……
說道容潛,千裔清不得不多問一句:“他進宮是有什麼要緊事?也沒向你透露半分嗎?”
陸離很誠懇地回答:“殿下昨夜一直跟你在一起,早上起來就直接進宮了,就算要透露也應該是和姑娘你說,哪裡輪得到我來問?”
千裔清橫了他一眼:“不知道就說不知道,不用說的那麼迂回。”倒像是在刻意提醒她什麼似的。
看着陸離的側臉,千裔清微眯着眼,恍惚記起他從前的樣子:“陸離,我記得你以前話挺少的,總像個木頭樁子似的一臉苦大仇深,怎麼現在倒是活潑了不少,還會挖苦人了?”
陸離無奈地掀了掀唇角:“從前殿下總是一副與世無争的樣子,被人冷眼嘲諷也不還口,我若再不做出一副難相與的模樣,殿下怕是會被欺負的更慘。”
千裔清還挺能理解他的,一對主仆,若兩人都随意任人揉捏,那這皇城再無他們的立足之地了。
“為何現在又變了?”
“你覺得現在的殿下像是會被欺負的樣子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陸離好像剜了她一眼,看起來很是埋怨。他仰頭望着天,深深歎了口氣,“這間王府已經夠大夠冰冷了,主仆二人都沒點兒人情味,底下的人還能活嗎?”
……
明白了,就是在埋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