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公主氣得摔門而出,聽說是回房收拾東西去了,至于收拾什麼,院子外的下人聽不真切,約莫着是回家的行李。
千裔清被容潛用寬大的外袍包裹的嚴嚴實實,後來又一路被抱回卧房,這件事也是許多人親眼瞧見的。
府上一幹衆人左思右想,這兩件事應該是有聯系,但他們不清其中事由,隻當是皎月公主争風吃醋罷了。
啧,這不定然要碰一鼻子灰嗎?
肩頭的衣裳皺皺巴巴的怎麼都合不攏,千裔清放棄了,她在床上看了一圈,最終把自己縮進被子裡,留着一個腦袋露在外面看容潛給她翻箱倒櫃找換洗衣裳。
大約是東西剛搬進來還不熟悉,他手忙腳亂地找了一段時間,這樣子要是被外人看到怕會驚掉下巴。
千裔清盯着他的身影看了一會兒,想起方才他氣走了皎月公主,面對自己的盤問一臉狡黠地告訴自己:“我隻說迎她入府,可沒說過要娶她。”
他好像真的從來沒這麼說過。
那她算不算上當了?
好像也不算,至少皎月公主沒能如願嫁給容瑾。
......也行吧。
直到他終于把裡衣中衣還有外衣都找全了,拿來她面前的時候又有些猶豫:“......要不先上藥?”
千裔清想了想:“好。”
于是容潛又去儲櫃中翻出她的藥匣來,單是治外傷的藥就有好多種,這些形狀相近的藥瓶混淆在一起讓人難以分辨。
千裔清提醒他:“你手邊褐色的那瓶。”
容潛依言取出,來到她身邊正要扯下她的被子,想起方才在她身上懲罰性的使壞,伸出的手指又縮回去:“......要不還是先沐浴吧?”
千裔清點點頭:“也好。”
容潛覺得此刻眼前的千裔清變得略微陌生了,但這種陌生他很喜歡。“你今天怎麼這樣聽話?還有,剛才在書房為什麼替我說話?”
因為這些事很合理啊,她需要上藥,也需要清洗一下自己,為什麼要拒絕?
這問題好蠢,千裔清自動忽略了他的前半句:“身為夜南子民,理應如此。”
“隻有這樣?”
容潛不是這麼以為,他要給這些做合理的解釋,隻有一種可能:她喜歡他。
所以平日千裔清不過是害羞罷了,他垂眸想了想,畢竟是女兒家,也可以理解。
他好像又在過分理解她的話了,千裔清打斷他:“你會殺了皎月公主嗎?”
“殺了又如何?不行嗎?”容潛偏頭,露出一絲疑惑的表情,草率決定一個人的生死對他隻是稀松平常的事,哪怕對方是鄰國的公主。
小孩心性。
千裔清搖搖頭:“不行,你要放了她。綏夏皇室若有良心或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你要是殺了她,這件事情就再無轉機了。”
容潛的臉色沉了沉:“我與綏夏既是國仇也是家仇,這件事不會有任何轉機。”
國仇是為百姓為社稷,是為了夜南故去的武安王,而家仇為的是他的八哥容骁。
千裔清明白他的意思:“我知道,但眼下并不是好時機,再說她不過是個女子,你又何須跟她計較?”
“你不生氣?”容潛還是有點放不下,方才在書房聽得那些話,他連對方切成什麼樣的形狀都想好了。
千裔清笑了:“咱們夜南即便平民百姓也是有骨氣的,自然不會像他們一樣用些卑劣手段,況且我相信殿下和皇上,一定能在戰場上赢得他們心服口服。”
容潛微微一怔,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來。但仔細一想,他愛的女人理應如此。
隻是可惜了,他不是君子。
眸光微閃幾下,容潛露出一個看起來很是溫和的笑,溫和到顯出幾分虛僞來,可惜千裔清看不出什麼不對,她隻聽到容潛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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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池的玉石是特意選的,同天然的溫泉相比,優點是可以置于室内,更加方便,缺點則是挺耗水的,光是打水都要添很久。
好在這裡是崇安王府,人力物力都充足,一切鋪張浪費都顯得不那麼鋪張浪費。
千裔清鮮少往前院踏足,她不知道容潛的内室原本和卧房并不相通,隻是另一個拐角的房間罷了,恰是第一次聽她說起自己有體寒的毛病,容潛立刻着手打通房間的牆壁,又造了這樣一座精雕玉琢的玉池。
他想着一定會用到的,他有這個把握,于是便踏上了一層層算計的路上,就連老天也在幫他,一切比原計劃來的容易。
泡了一會兒,千裔清從暖池裡出來,又喚绛雪幫她拿衣裳進來。
同是女子,千裔清在绛雪面前就自在多了,在她面前擦幹自己,換上容潛給她找的衣裳,一切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反倒是绛雪,垂着頭一副不敢看的樣子。
平日裡她也不是沒見過,但今天不大一樣......姑娘身上這麼多的痕迹......
答案顯而易見。
那姑娘和殿下是行過房事了?
可姑娘的樣子怎麼倒像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绛雪也不敢問。
這種事就算是問了一般女子也是不好意思說出口的呀!
千裔清沒注意绛雪的目光,正專心地整理衣襟,做好這一切才想起打聽一下皎月公主如何了。
绛雪的說辭和其他下人一般無二,聽說是氣沖沖地下了楮知台直沖自己的别院,接着便悶頭收拾東西。
绛雪想着皎月公主住進來的時間不久,應該沒多少東西要收拾吧。
但很快的,極愛打聽瑣事的绛珠興沖沖跑過來了,也不知道這丫頭在那小院外頭聽了多久,結果顯然是讓她滿意的。
绛珠進門先是樂着,看到绛雪瞪她一眼要她穩重些,趕忙收斂住笑意,還頗為做作地清了清嗓子:“那個......姑娘,聽說皎月公主要回綏夏了!”
千裔清掀起眼皮,方才那屋裡的熱氣悶得她都瞌睡了:“你怎麼知道?”
“自然是聽殿下說的呀!剛才殿下去了皎月公主的小院,還說務必請她參加三日後的宮宴,要為皎月公主送行呢!”
绛雪望了千裔清一眼,意味深長道:“咱們殿下真是有風度呢,還說動了皇上為皎月公主辦送别宴。”
是啊,可真是有風度!說是“請”公主賞臉,其實是在威脅吧?她幾乎可以想象得到容潛當時的表情語氣。
但千裔清沒想通容潛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她記得容潛原本是想殺了皎月公主,直到自己表達過要留她一命的态度,容潛松口了,但也不至于做到這般禮數的程度。
......他不會打算在宴會上殺了公主給各位在場大臣助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