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小徑之間的交界線,身後蔥色的陰涼之意逐漸消散,撲面而來的是花香,還有高懸在天上的碩大日盤。
一陣暖意落在臉上。
容潛略顯不安的表情緩緩挂上笑意,唇角的弧度不斷加深,這是他喜歡的答案。
可這人别扭,總覺得聽不夠,便故意用生硬的語氣說道:“我又怎麼知道你這句是不是在哄我?”
千裔清緘默片刻,眺着不遠處杏黃花白的樹間,突然問道:“現在是幾月?”
容潛怔了怔,算算日子:“七月——快八月了。”
“是啊,馬上就入八月了......隻今隻道隻今句,梅子熟時栀子香。”千裔清笑着轉過頭,“我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所以今後和你在一起的每刻我都會更加珍惜。”
這樣說......夠明白了吧?
微風拂過發間,修長的手指勾去她頭頂剛落下的花葉,半綠半黃的,在指尖打了個旋兒掠過她的視線,而後跟着清風落下地去。
她聽到容潛沉定的聲音。
“亦我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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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殓喪儀,舉國同悲,朝野百官無不感歎,皇族上下皆是愁哀,就連街頭巷尾的百姓提起時也無人不惋惜一句可惜,皇上有意以最高儀制送他這位皇兄入土為安,給他最體面的結局。
與璟王相關的人都前去吊唁,偏偏與他最親近的那個卻渾然不知。
祝音一直沒回來過,不單單是她,祝丞相一家都沒什麼音訊,似乎暫時不打算回京了。
八月初。
千裔清也想給祝音寫封信問候一下,提起筆卻又不知道從何下筆。
正發愁,容潛從她手中抽去湖筆,筆尖上新鮮的墨汁在她虎口和指腹留下兩道墨迹。
擡頭,容潛對她抱歉的笑了笑,立刻拿幹淨的帕子遞了水給她擦手,一邊低着頭說道:“你不必給她寫信,縱然你寫了,她也是收不着的。”
“為什麼?”千裔清不解,是不清楚她現在居所何處嗎?
容潛輕哼一聲:“你以為祝繼明為何要辭官?他見過二哥,自然也知道二哥的選擇,帶走祝音也是二哥的意思。”
聽容潛這麼一說千裔清就明白了。
既是璟王的意思,也是一個父親對自己女兒還能做的事。
擦淨墨迹的手帕黑一塊白一塊,容潛随手把它丢在一旁,把那隻幹淨柔軟的小手放回她自己懷裡,又說:“你怎麼不問問越曦?怎麼說她也算是你半個病人,你不關心一下?”
啊?這有什麼好問的?
不過看容潛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千裔清有點好奇了。
也算是順着他的意問一句:“她怎麼了?”
容潛揚起嘴角,給了她一個頗為意外的回答:“她跑了。”
“跑了?!”千裔清驚呼出聲。
越曦想離開皇宮是是事實不假,可那是皇宮啊!
她怎麼跑出去的?容烨肯放她了?
容潛早知道她會有這反應,挑了挑眉:“似乎是在二哥出殡那日離開的,皇兄找了她許久才發現人已經不在宮中了,至于是怎麼離開的,沒人清楚。”
“她倒是很聰明。”千裔清已經從震驚中緩緩抽離,贊賞地點點頭。
容潛也不否認:“是啊,所有人都忙着為二哥吊唁,沒人會在意一個小太監的行蹤,那天的确是最好的機會。不過......”
他頓了頓,視線與千裔清相交:“若沒有人幫忙,憑她一人還不足以逃出去。”
或許是她洗去易容,宮裡無人認識這個生面孔,所以她才僥幸離開呢?
不對不對,若是生面孔,又長得這麼招眼,應該立刻就會引起警覺被侍衛發現,甚至有可能一刀砍了!
很快,千裔清腦海裡浮現一張很久未見的臉,那張溫婉卻略顯病态,上了年紀卻仍看得出美貌的女人——太後。
她不喜歡越曦。或者說,除了她的寶貝兒子,她對所有人都是帶着點敵意的。
“太後幫了越曦?”
容潛聳了聳肩,不在意道:“誰知道呢,不過看皇兄臉色一日比一日難看,還挺有意思的!”
......他還在記仇啊?
注意到千裔清的表情,容潛捏着她下巴擡起面朝自己,微微眯起眼不緊不慢地開口:“你似乎在罵我小心眼兒?”
千裔清拍開他的手,挑起眼瞧着他:“殿下莫不是我肚子裡的蛔蟲,連我的心裡話都聽得一清二楚。”
話音剛落,半開的門外急匆匆的跑步聲傳來,很快從台階下往上走。
寶山一邊跑着一邊大喊:“殿下殿下!宮裡傳旨了!”
聖旨?
聽到這個字千裔清就覺得心神不甯,容烨派人來崇安王府傳旨一定是有什麼必須交于容潛去做的事。
還能是什麼,又要打仗?
她有些擔憂,眉頭微微蹙起,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容潛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