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眨了好幾眨,他才憶起被帶去見楊祭酒那日發了一本《國子監則例》,不過厚的像塊闆磚,早不知被扔在哪個犄角旮旯了。
“……”
“背不出?”鄧樵眉頭緊鎖,語氣帶着不容置喙的威嚴:“卯時三刻敲木铎,你此刻人不坐在講堂靜候師長也就罷了,居然還在這裡吵吵鬧鬧,可還有尊師重道之心?”
“鄧監丞,學生……”
“無需詭辯!難不成我冤了你?又或許,你的學規比旁人厚些,上學的路程也比旁人遠些。”鄧樵那雙一直藏着背後的手終于肯舍得拿出來,與此同時一齊顯現的,是把七寸長六分厚的竹制戒尺。他厲聲道:“手來!”
紫竹戒尺上密密麻麻刻着聖人教誨,于日光下泛着冷光,裴钰看得眉心微皺,唇瓣不自覺抿起化成一道直線。
他從小到大還沒嘗過挨闆子的滋味兒呢,今兒倒好,頭一日上國子監就攤上這樣的新鮮事,回去有的交代了……
“還愣着做什麼!”鄧樵眉頭擰成一道“川”字,“我早些教訓完你二人,莫要耽誤聽先生講課。”
……哎,好漢做事好漢當。
裴钰咬了咬牙,鼓起膽氣撩起袖口就一把将手伸到對方面前,手心白皙軟嫩,指尖忍不住微微蜷縮。
他猶豫着試探道:“監丞,朱喬方才并未喧嘩吵鬧,都是我一人不懂規矩,可否……”
“豈能由得你教我做事?”鄧樵提起一口氣,戒尺當即挾着淩厲風聲劈落。
然而就在一瞬間,四目相對。
高高舉起的戒尺僵在半空中紋絲不動,鄧樵整個人如遭雷擊,原先臉上的不快被迷茫取代。
陽光斜切過紫藤花架,在裴钰那雙忽然擡起的眼睛裡熔出一汪琥珀。
幾十年前的記憶毫無征兆地席卷了鄧樵。東宮,景泰藍山水冰鑒内一片清涼薄霧袅袅升騰,書案後端坐的孩子,好像也是這樣微微仰起頭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