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輕歎了一口氣。這不過是個可憐的小孩,算了吧。
我把剩下的燒餅都送到他面前:“吃吧吃吧,姐姐不怪你。”
“謝謝姐姐。”小乞兒用髒兮兮的手抹了抹淚水,我則在他的道謝聲中走遠。
我繼續在街上走着,兜兜轉轉地,竟又回到了那個典當行!架上依舊零落陳列着瓶瓶罐罐,我想,我這個活當的懷表,應該沒那麼快被人買走吧?正當我仔細尋找的時候,忽然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掌櫃的,在下本來想鑒賞鑒賞花瓶,卻不想在你店子裡看到了這麼一個新奇的東西……”
我随着這個聲音看過去,沒想到,竟是上次給我錢袋的尹公子。
“這個呀!是一個小姐當過來的西洋貨,她也是家道中落,才來我這兒換銀子。她長得嘛,就跟表裡的樣子差不多……”
“嗬。”尹公子輕笑一聲,盡管掌櫃的在極力推薦,他也沒有表現出絲毫要買的意向,隻是細細把玩這這個懷表,摩挲着懷表周身。
我頓時驚慌失措,他和我有過“沖突”,他要是知道我的姓名身份會幹什麼呢?
更重要的是,我不想我的懷表被别人買走!這可是我從二十一世紀帶過來的、唯一的紀念品啊!
我趕忙上前,想要勸說老闆,不要将我的懷表賣給他。
慌亂之中,手臂不小心蹭到旁邊一個高頸瓷瓶,瓶子一晃,眼看就要跌落,我甚為懊惱,如果這次打碎東西,别人訛我怎麼辦?那我掙的錢不就通通賠出去了!情急之下伸手去扶,卻不想慢了一拍,隻能眼睜睜看着它跌落,然而碎裂聲并未響起,另一隻手及時托住瓶身。
“啊,真是多謝。”我擡頭向這手的主人緻謝,笑容卻僵在嘴邊,沒想到,正是尹公子。
“倘若這次摔碎了,我可是要找你賠的。”他笑着提起瓶子,擱在胸前,“釉裡紅瓷器,我可是找了許久。"
我欲轉身退去,卻還是是控制住了雙腿,尴尬一笑:“好巧啊,公子。”
“不巧,我看着你在街上晃悠了好一陣後才進來的。”他看着我,眸中意味深長。
“您還記得我?”
“像你這種衣着古怪,又伶牙俐齒的姑娘,想不讓人印象深刻,也難啊!”
“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靠鞍,昔日姑娘落魄,面黃肌瘦,如今姑娘倒是膚如凝脂,明眸皓齒,眉如墨畫啊!”尹公子依舊笑得溫文儒雅。
“尹公子讓我好找,雖然公子留了地址給我,可我卻不大記得了,京城裡姓尹的人家有幾個,也不确定哪個是尹公子家。”我邊說,邊把碎銀子掏出來給他,“多謝尹公子當日通融,當初尹公子給我的銀子,都在這兒了,多出來的部分……”
我頓時傻眼了,我不是還有銀子嗎?怎麼隻有這麼點?
想起了那個撞我的小乞兒,我似乎有些回過神了……
看來,他想要的,并不隻是我的芝麻火燒,還有我錢袋的銀子呀!沒想到清朝的小偷這麼靈敏!我這個用慣了微信支付寶的人,對現金并沒有這麼謹慎。沒想到呀!
虧我還好心給他送東西吃!
尹公子愣了愣,笑道:“姑娘剛當了東西,這麼快就花光了銀子嗎?還是,路上遇到了什麼事情?”
我的臉色煞白,頓時覺得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尹公子,這些錢不夠還你,如今我囊中羞澀,等我下回攢好了錢再還給你。”
尹公子愣了愣,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挂齒?我自個兒都不在乎了,你何必特意找我。”
兩個月前,一個穿着“奇裝異服”的女子被他的小厮錯認“偷”了他的錢袋。
我想,對他這種富貴人家的公子而言,幾錢碎銀是不算什麼的。那個錢袋雖然是我的救命錢,但也是差點買走我生命和尊嚴的飛來橫禍。
“尹公子當日既不與我為難,想必是個正人君子。既然我如今有心将錢袋的錢悉數奉還,還希望尹公子也送我個人情,不要提前買走我的心愛之物。”
聽我這樣說,他放好了瓷瓶,看着我,笑意更深:“知道了,舒姑娘。”
我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看來,他已經通過旁邊的刻字看到了我的名字。遂而,他把懷表輕巧一放,還給了老闆。我心裡默默感謝他這個小小的善舉,便和他同走了一段路。
“公子倒是個講理的,當時您的小厮說就算是順天府尹見了他家主子都要磕個響頭。我便猜測您是身份顯赫之人,可是越是顯赫,越是要講理不是嗎?當時的确是我在撿我的東西,偶然看到你的錢袋了……”
他看了我一眼:“姑娘大可不必說這麼多,當時的事情,我沒有親眼瞧見,不能判斷真假。我的下人無知,沒讀過什麼書,說出來的話,也不過是吓唬吓唬你罷了。”
“如今我甯願賣掉自己的貼身之物,也要把這錢還你,公子自該知道我是個什麼人了吧?”
“知道了。”他笑意愈發深刻,将我從頭到腳打探一遍,“姑娘應該是哪家旗人下的小姐,隻不過流落街頭,在窮困潦倒的時候被我遇到了而已。且說你的物件,做工精緻,就連那刻工都是極其罕見的。”
“我原是将這個懷表當了六十兩銀子的,可是看到一個小姐妹有難,我便出手幫她;還有些銀子,被我吃吃喝喝給花掉了;還有些銀子,卻是因我自己不謹慎才弄丢的!”
尹公子一直都很耐心地聽我抱怨,末了,還點了點頭。
“不過不要緊的,等我湊夠了銀子,一定還會還給你的。”
他本說句不用了,見我堅持,便隻好點了點頭:“既是這樣,十日後,蘭韻樓裡有個雅集,姑娘若是得空,屆時可以來找我。”
“十日?那麼久?尹公子不怕我爽約嗎?”
“君子誠之為貴。”他道,“你既看重誠信,又自尊自重,我信得過你。”
“那尹公子,十日後見。”這樣,我算是應約了。
東拉西扯,尹公子居然問到這裡:“姑娘是來投奔親戚的嗎?在下剛好有朋友在戶部,倒是可以幫你打聽打聽。”
啊?他的話說到這個份上,我連連搖頭。在清朝,我可是黑戶啊!怎麼可以随便讓人查戶口呢?萬一被當成敵國間諜給殺了,那怎麼辦?我還沒回家就死在大清了?
不不不,這絕對不行。
我連忙扯了個慌,說我不好意思麻煩公子。便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