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時面對沈聽肆的詢問,念雙卻有些遲疑,嘟囔着不願開口。
沈聽肆皺了皺眉,語調陡然間冷冽了下來,“你有事瞞着我?!”
念雙隻能如實回答,“炭火近日接連漲價,咱們的銀子不夠買到您所說的那個數量。”
如今雖還未曾有雪災的征兆,可天氣卻已然比往年冷了很多,在趨利避害的本能之下,不少人開始囤積炭火,炭火的價格自然也是連番上漲。
沈聽肆萬萬沒想到,讓念雙遲疑的事情竟然是因為銀子不夠,他頗有些無奈的笑了笑,“不妨事,銀子的事情我來想辦法。”
他上次對關寄舟态度那般的友好,想必可以讓對方放心,從而貪墨更多的銀子也說不定。
或許……
他可以去瞧上一瞧,這重陽宮修建的怎麼樣了。
——
一群戴着枷鎖鐐铐的人,走路自然是走不了太快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流放的隊伍也才堪堪走了幾十裡的路。
能夠被關到诏獄裡,基本上曾經都是達官顯貴,未曾吃過什麼苦,衆人又累又餓,幾乎已經完全走不動道了。
差役拿着鞭子不停的抽打謾罵,縱使如此,也無法讓隊伍加快腳步,眼看着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也不适合再繼續趕路,差役這才宣布停下原地休整。
流放的路途遙遠,包裹裡裝的實物定然是不夠的,為了防止後續沒有東西吃,趁着此時地上還有野菜的時候,絕大部分人都選擇了跑去挖野菜。
隻不過因為男丁都帶着枷鎖,行動不便,所以跑去挖野菜的都是女眷。
解大嫂也想要去,卻被解汿給攔了下來,“嫂子,如今比不得家裡,你萬萬不可離開我的視線。”
解汿在軍營裡待過,最是了解男人不過,這流放之路一走就是一兩個月,那麼多的差役,定是會忍受不住對女眷下手。
解大嫂雖已嫁作人婦,可終究是世家大族養出來的閨秀,臉和身段都是沒話說的。
他們如今無權無勢,為了以防萬一,這些事情不得不考慮。
解汿先是瞧了一眼解大嫂,随後又将視線落在了幾個旁支的女眷身上,片刻之後,他抓了一把地上的泥,蓦地塗了解大嫂一臉。
解大嫂還從來沒有這般狼狽過,吓得她失聲驚叫,“你這是做什麼的?!”
“噓——别喊,”解汿瘋狂搖頭,用眼神示意不遠處的差役們,“此時距離京都尚近,可一旦離得遠了,難保他們不會動一些歪心思。”
解汿點到為止,但解大嫂也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猛然間呼吸一緻。
她原以為流放一途吃的最大的苦頭就是朝不報夕,食不果腹,卻從未想過,她連清白都有可能保不住。
“可是……”解大嫂咬着牙,“他們怎會有那麼大的膽子?就不怕……”
解汿自嘲一聲,“嫂子,你覺得我們這種被抄了滿門的人,還能有重新回來的一日嗎?”
突然認識到如此殘酷的現實,解大嫂心中五味雜陳,可就在她扭頭的瞬間,卻看到不遠處,一個女子流着淚,緩緩的将身體依靠在了一名差役的胸膛上。
與此同時,那名差役從懷裡掏出了兩個硬邦邦的窩窩頭,扔進了一孩童的懷裡。
解大嫂呼吸一窒,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為了那麼兩個窩窩頭,就要出賣自己的身體嗎?
可是……
看着那個骨瘦如柴的孩子,解大嫂又好似理解了那名女子的選擇。
她抿了抿唇,伸手進包裹裡拿出了一些薄餅,起身就要往那邊走去,可卻又忽然被解汿拽住了衣擺,“不許去。”
解大嫂心中不解,“我隻是想去幫幫他們,他們太可憐了。”
解汿沉沉的歎了一聲,“嫂子,你可知你隻要今日給了他們吃食,便相當于惹上了一個永遠也擺脫不了的麻煩,你今日能給後日呢?再過一個月呢?”
“又或者,你今日給了那個孩子,過兩天有旁人來要,你是給還是不給?”
“我……”
解大嫂忽然說不出話來。
往日裡她經常施粥,給那些吃不起飯的窮苦百姓,可現在……好似施舍也變成了一個錯誤?
“嫂子,”解汿沙啞着嗓音喊了她一聲,“我們現在是被革去了所有功名的階下囚而已,能活着就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你得認清現實。”
——
“陸相!”
沈聽肆的突然造訪,讓關寄舟本就不安的心更加的忐忑了一些。
他猶記得沈聽肆吐血時面色蒼白的模樣,連忙迎了上去,“不知陸相造訪……”
沈聽肆隻是想要來搜刮點銀子,因此并沒有和關寄舟搞那些虛的,而是直接問道,“這重陽宮建造的如何了?可都選用了什麼木材?”
關寄舟畢恭畢敬的開口,“陸相放心,下官選用的上好的杉木,保證這重陽宮……”
一邊說着話,關寄舟一邊觀察着沈聽肆的臉色,就在他說完選用的是杉木的時候,卻見沈聽肆的臉龐驟然冷了下來。
關寄舟身體一個哆嗦,小心翼翼的詢問,“有……有什麼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