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一年的年初并不平靜,三月某個讓人昏昏欲睡的下午,特大地震和海嘯一同襲擊了日本東北部。
東京同樣震感強烈,公共交通全面癱瘓,冰帝初中畢業典禮的場館裝飾倒了一地,氣球和花瓣漫天飛舞。雖然後來迹部集團出錢給大家辦了個更加盛大的典禮,但作為苦力的一員,空井花音還是對辛勤勞動的結果毀于一旦而深表遺憾。
媽媽今天帶着哥哥去了公司,他們剛剛報過平安。爸爸開着車在趕往學校的路上,準備接空井花音回家。
廣播通知所有學生前往體育館集合,禮堂的位置距離那裡最遠,道路沒那麼擁擠。空井花音深呼吸了幾次,稍微平複下心情,小心攙扶着扭到腳的同學一起往體育館的方向前行。
“我自己能走。”向日嶽人别扭地撇撇嘴,因為比他高出小半個頭而被迫略微彎下身體的空井花音自尊心受挫。
他嘗試單腳支撐身體,憑借優秀的平衡能力往外彈出兩步,穩穩地落到地面上,接着被空井花音拎着後脖頸的衣服揪了回來。
“會妨礙到其他人,向日。”她幾乎是提着他前行,不贊同的眼神尖銳得像秃頂的教導主任,直到向日嶽人逃避地低下頭,“如果有餘震,我還能及時背着你跑,否則你直接被掉落的障礙物埋在裡面怎麼辦。”
他還想嘴硬地回一句挖挖不就出來了,空井花音補充:“我做了美甲,想讓我刨土還是死心吧。雖然還不敢嘗試太誇張的款式,但我甚至稍微讓店員修了尖一點的形狀呢。”
她伸出手展示,淺得像是透明的指甲油黯淡無光。向日嶽人咽下吐槽,違心地誇贊:“挺精緻的。”
他說服自己不要把話說得太滿,起碼在不傷害朋友的情況下讓空井花音還有進步的空間:“雖然離迹部還差點吧。”
這句對空井花音也是表揚,向日嶽人感覺她拽着自己的力道更溫柔了一點,她确實不想成為迹部景吾一樣的人。
可是被女生攙扶着走真的好丢臉!而且空井花音對待傷員有多餘的貼心,攬着他的身體承擔了大部分重量,向日嶽人的臉和頭發一樣燃燒。
距離體育館還有好幾百米,他迫切地期盼着有勇士能制止這一切,就算是肯定會偷偷拍照事後嘲笑他的忍足侑士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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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看起來好像很失望啊,嶽人。”勇士芥川慈郎嘟囔。
他從保健室的方向出來混進人群,明顯之前是在偷懶,正好碰見了遊刃有餘的朋友和靈魂出竅的竹馬,鮮有的責任心和友愛之心一同大爆發,而向日嶽人拼命拒絕。
這個決定無法在三秒内做出,他們一邊前行一邊小聲争執。
“我才不要你扶我!你半路困了就把我丢地上、導緻踩踏事故怎麼辦!”
“嶽人好失禮,别賴在花音身上了,明明嶽人才是長男,總撒嬌不好。”他挪到向日的另一側,對空井花音眨眨眼睛,“放手也可以哦,我現在精神滿滿,保證把嶽人安穩地擡回去。”
“不要不要不要!”向日嶽人死命拽住一臉怎樣都好的花音的制服一角,擔心她真的聽信慈郎的讒言,“迹部呢,迹部救命!”
同樣是從保健室出來、一直跟在芥川慈郎身後的宍戶亮平等地給他們一人一個爆栗。
他靠譜地從空井花音手裡接過向日保镖的重任,驅趕着芥川快速前行:“都什麼時候了,不要給别人添麻煩!”
“空井怎麼是别人呢。”趴在他背上的向日嶽人反駁,“我們可是做了三年的同班,我果然是你在冰帝最好的朋友對吧空井。”
空井花音呃一聲,回避了他閃亮的視線。
不過有機會能重生到初一入學典禮的那天,她肯定還會選擇主動和坐在隔壁、同樣挂着嫌棄臉的向日嶽人聊天,因為說迹部景吾的壞話真的很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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宍戶亮把他們送到3年D班的隊伍裡,轉身和芥川慈郎回到C班。
空井花音站起身走向隊伍最前方,抽空往其他班級的方向望去,但無法在亂哄哄的人群中分辨出女子網球部的成員們。SNS有些人報了平安,但沒發言的是沒看手機還是真的受了傷,她沒法确定。
不安的躁動更大了一些,空井花音屬于不能也沒空落淚的那批人。她強打起精神幫老師點完名,又轉身統計受傷的人數。
現實和地震演練總歸不同,意外情況時有發生。
比如演練的時候也不會有個猴子般靈活的紅毛正好爬在梯子上挂燈飾,在令人恐慌的晃蕩中腦子抽筋、屏蔽了同學“我們扶住梯子了你先下來”的呼喊,在半空完成一個完美的托馬斯回旋,落地時踩中掉落的裝飾球後啪叽摔倒。
做完緊急處理的向日嶽人尴尬地為自己辯解:“我平時不是這樣的!!”
沒人理他。
他明顯感覺委屈,背着身子坐在角落一言不發,連重新回到班級區域的空井花音都不搭理。
廣播聲和警報聲一直在響,空井花音的臉色在四面八方的新聞播報和低聲哭泣聲中越來越差。宮城仿佛被切斷了信号,電話和郵件全都石沉大海。
她想再打電話給媽媽問問有沒有收到那邊的消息,可是她肯定在忙碌着指揮公司的人員,也許已經開始調動物資和人力前往災區;爸爸堵在路上,她又不想讓他分神。
她的手機頁面停留在空井明暗的号碼上,空井花音久久地盯着屏幕,久到向日嶽人都完成了自我安慰。
腳瘸了也沒削弱八卦之心,他從花音身後冒頭查看,瞬間覺得無聊:“隻是明暗哥啊,還以為是什麼人呢。”
他說完後立刻假裝腳痛低頭裝傻,發覺沒有回應後又小心翼翼地擡起頭,戳戳空井花音的背:“你哭啦?……好的,你沒有,别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