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紅樓夢

怡紅院中人仰馬翻，亂糟糟一片，丫頭婆子們慌得不行，急急忙忙去通報賈母、王夫人。

李司司一徑走到裡屋，隻見襲人正坐在床邊淌眼淚，賈寶玉直挺挺躺在床上，雙目瞪得銅鈴大，牙齒咬得咯咯響，那模樣，一看就不對頭。

“這是怎麼了？”李司司有些心虛的問。

“我亦不知曉。”襲人抹眼淚，“寶玉打發我去寶姑娘那邊借書，我回來後，屋裡黑黢黢一片，一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還以為寶玉睡下了，想給他搭個小被。”

“誰知....”襲人嗚嗚哭泣，“一點燈，就見他是這副光景！喊了不應，我又不敢動他。”

李司司問，“他那通靈寶玉呢？”

李司司這一問倒是提醒了襲人。

正說着話，賈母、王夫人、王熙鳳、薛姨媽等一徑全到了，屋子裡烏泱泱站滿了人。

“通靈寶玉給懸挂起來了，可依舊不見效果。”襲人向衆人回話。

“當時是誰在屋子裡伺候的？”王夫人質問。

襲人環顧四周，速度低下頭，自己請罪，“都是我的過錯，寶玉打發我去薛姑娘那邊借書，我一走，誰知屋裡就不妥當了。”

“你們大大小小二十幾個丫鬟婆子，都伺候不好一個寶玉！不如都攆了出去！”王夫人厲聲呵斥，吓得一屋子丫鬟婆子瑟瑟發抖。

“是寶二爺令咱們休息，各自忙活去的，說用不着人在跟前。”一個小丫鬟反駁，聲音雖小，主意卻很大。

衆人的目光頓時被讓那小丫鬟吸引了去，那小丫鬟被全屋的人看着，不免慌張，臉色一白，卻又指着角落裡的李司司道，“那會子就隻有晴雯姐姐在屋裡伺候。”

李司司沒想到這雷竟然最後落在了自己頭上。她也不慌，大不了被趕出去呗，求之不得了。

衆人的目光又落在了李司司的身上，屋内燈光昏黃，越發有種燈下觀美人的朦胧之美。隻是，一屋子都是女眷，誰都沒有心思去欣賞晴雯的這份美貌。而王夫人見了晴雯這副好模樣，更是心裡不爽快，已認定這是個狐媚秧子，禍害寶玉不上進的禍水。

同時，賈母也認出了晴雯，笑道，“好孩子，近處說話，當時什麼情形。”

李司司上前回話，不急不慢道，“寶二爺自來體恤下人，他确實令丫頭們各自忙活去了，這不作假。然後又打發我去潇湘館送東西，後頭的事情，我便不知了。”

“我雖不知，但确是我的過錯疏忽，臨走未曾叮囑旁人接手照料。”李司司語速加快，“有錯，該罰，我認。主子太太們攆了我便是。隻是眼下，便是要了我命又能如何，要是能一命換一命，我自是願意用我的命換寶二爺的命。”

“通靈寶玉已經挂上了。”李司司一說，衆人又順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挂在床頭的寶貝蛋。

“然還不見成效。”李司司道，“當務之急是找到上一回的那兩位和尚道士！”

“快！”賈母忙道，“報前頭去，讓他們去街上找人，懸賞重金！”又看向李司司，“好孩子，你是個大方又立得住的，好生照料寶玉去吧。”這算是将王夫人攆人的話給怼回去了。

照料寶玉？李司司着實不樂意伺候人。可一屋子的人看着，她也不能甩手走了。隻能走到賈寶玉床邊，看他咬牙切齒的模樣，便道，“拿了軟巾子卷起來，墊他嘴裡，别咬了舌頭。”

一旁跪着的襲人得了信立馬忙活起來。

丫頭婆子們各司其職，王熙鳳便勸賈母，“老祖宗，天已黑了，您縱然顧念寶玉，也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先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照應着。”

賈母猶豫，擔憂道，“這大晚上的恐怕也尋不到那和尚道士。”

王夫人道，“不如先請了寺裡的和尚過來瞧瞧？”

三人正商議着，忽得，躺在床上的賈寶玉大喊一聲，“林妹妹！”挺屍一般直挺挺從床上坐了起來，抄起懸在窗幔上的通靈寶玉用力擲出，砸在牆上，“咚”一聲響。

“要什麼榮華富貴，道什麼金玉良緣！我都不要！”賈寶玉如大馬猴一般在床上亂蹦亂跳，瘋狂大喊，“既不能做主，我便不在這個家了！”

“我兒！”賈母、王夫人等人聽此言語，俱是淚珠滾滾，如同摘了心肝一般。

“什麼不能做主？”賈母霸氣側漏，“寶玉你說，老祖宗給你做主！”

誰知，賈寶玉扭過頭來，目光如刀子一般在衆人臉上劃過，咬牙定定道，“我不信！”說完，又直挺挺倒了回去，眼睛一閉，不知人事。

衆人哭天喊地，忽得一道“笃笃笃”的木魚聲好似自無盡之空傳出。

“是那和尚道士！”王熙鳳身旁的平兒第一個反應過來。衆人喜不自禁，隻道寶玉有救了。唯有李司司的心提了起來——那癞頭和尚與跛跛腳道士是真的有神通的！該不會把自己當做個妖孽給收了吧！

可是，一屋子都是人，插翅難逃啊！李司司隻得往裡間躲了躲。

不多時，和尚道士被恭敬地迎了上來，通靈寶玉也被遞上前。和尚接過寶玉，擎在手中，正要開口，挺屍的賈寶玉又詐屍了，他跳下床，野牛沖擊一般沖向和尚道士，嚷嚷着趕人，“你們走！你們走！把這害人的勞什子拿走！”

“什麼前塵孽債，我不認！”賈寶玉大喊着抄起一個圓凳，當空一甩，像擲鐵餅似的向和尚道士打去！

“怪哉！”癞頭和尚、跛腳道士足跟一轉就躲過了賈寶玉的攻擊，兩人掐指一算，口中啧啧稱奇，“命數已改！天道混沌！”兩人一對眼，皆覺大事不妙，齊聲道，“速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