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紅樓夢

賈寶玉離開了大觀園，園子裡頓時少了許多熱鬧，清冷了幾分。然而這份清冷卻影響不到潇湘館，向來憂愁多病的林黛玉氣色竟是好了不少，人也越發活潑了。

“你是說，百年之後，女子也能出門讀書，為官做宰？”林黛玉手裡拿着一卷閑書，望着正在做針線活兒的李司司，詢問未來的事情。

李司司頭也不擡，一邊專心刺繡，一邊回道，“沒錯。不管男女都要上學，想當官就要考試，隻要考試通過，誰分數高就錄用誰，不管男女。”

“都考些什麼東西？”林黛玉指着自己問，“也不知我這般的能不能成。”

李司司放下手中活計，想了想道，“恐怕是不成的。”

林黛玉正失落，就聽李司司繼續道，“我也沒考過呢。但是我聽說，國家現在都要文科好的理科生。林姑娘你屬于文科好的文科生。”

林黛玉不解其意，李司司為她細細道來，“就是每個人天賦不同，喜好不同，有人喜好語文、語言之類的學科，就去學文科。有人擅長數學、算術、格物，就去學理科。等到了大學，專業劃分就更加細緻了，比如會計，嗯，就是算賬記賬；比如土木工程，就是怎麼造房子.......”

林黛玉聽了入神，心中向往。

李司司笑道，“如林姑娘這般的，能文會寫，說不得能當個當事大文豪。”

“你就笑話我吧。”林黛玉不信。

“真的！比珍珠還真！”李司司忙道，“隻恨如今男女不平等，如你，如薛寶钗，如王熙鳳這等巾帼不讓須眉的女子，隻能困于内宅，不得去外頭天地大展拳腳。”

忽得，李司司腦中靈光一閃，搬着小闆凳往林黛玉跟前蹭，小聲說道，“說一千道一萬，不如自己試一試。”

李司司心想，林黛玉的病有一大半是自己胡思亂想愁出來的。為什麼胡思亂想，蓋因太閑了。得找些事做。

“你不如寫些文章、話本什麼的，或是談古論今，或是直抒胸臆，不拘内容，想寫什麼就些什麼，到時候送到外頭書局，看他們收不收。”李司司覺得自己可真是個大聰明，“反正寫文章什麼的，大家都取個假名，誰也不知出自您的手筆。”

林黛玉愣住了，心道，真能如此嘛？

林黛玉猶豫，可架不住李司司勸說，“試一試嘛。寫了讓賈寶玉遣人送書局試試水。”

“你總是對寶玉不大尊敬。”林黛玉點點李司司的額頭，道，“在我這兒倒是不妨礙什麼，出去可别。”

李司司撇嘴聳肩，“等他真爺們起來，我才正眼瞧他。”

“在後世，寶玉真這麼不受喜愛？”林黛玉疑惑。

李司司點頭，絲毫沒有夾帶私貨的心虛，正色道，“世人多愛林姑娘遺世獨立、清高自傲、才華橫溢，亦愛寶姑娘玲珑心思、活絡手腕、端方大氣，然，喜寶玉者少矣。”

說罷，李司司不再多言，起身丢下手裡的繡活，沖林黛玉道，“姑娘，咱們坐久了，該起來走走，舒展筋骨，活絡經脈。”

聞言，林黛玉放下手裡的書卷，随李司司一道起來往院子去。

一旁的紫鵑見了，啧啧稱奇，“倒也神了，往日咱們說一千道一萬，姑娘愣是不聽不理，如今晴雯一來，姑娘的耳朵就通了！”

此話一出，滿院的丫鬟們都笑得前仰後翻。

林黛玉嗔怒，一時又不知該如何反駁，頓時小臉漲紅。

李司司叉着腰，大聲道，“有什麼好笑的，姑娘身子好了，咱們才能好。如今有我當這個黑面神，每日盯着姑娘注意身體，你們就偷着樂吧！”

“是是是。”紫鵑滿臉推笑，沖李司司道，“晴雯姐姐就是咱們潇湘館的冷面門神，過年過節的，咱們必然要拜拜你的。”

李司司沖紫鵑吐了個舌頭，“不與你們口舌，我和姑娘遛彎去了。”

自從李司司到了潇湘館，除了做繡活，鍛煉手藝，其他工作就是盯着林黛玉吃飯、睡覺、鍛煉身體。

不吃飯？沒關系，多走路，多鍛煉，消耗多了，肚子自然就惡了。

不睡覺？沒關系，揉揉捏捏，按摩舒坦，不知不覺就睡了——就像李司司表姐家的小寶寶，高敏感寶寶，入睡困難，睡覺前必然要有一套入睡儀式：泡腳、講故事、按摩。如此方能老實睡覺。

至于鍛煉身體。李司司也不好拉着林妹妹跳廣場舞、佳木斯健身操，隻先帶着她多多走動，每天打一套八段錦。

“你們那兒的姑娘都要這般嗎？”八段錦收功，林黛玉擦擦額間的薄汗，問李司司。

李司司點頭，“不拘男女，都要強身健體。學校有專設體育課程，中考也要體育考試，到了大學，體育不過關，文化課成績再好也拿不到獎學金。”

紫鵑為兩人端上溫開水，看着林黛玉紅撲撲的臉蛋，開懷笑道，“姑娘的氣色真的好了許多呢。”

林黛玉抿了一口寡淡無味的溫水，蹙眉道，“就是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喝，汰無趣了。”

這回不用李司司勸，紫鵑就道，“世上有趣兒的事多着去了，姑娘把身體養好了，日後享福的日子長着呢。”

雪雁也附和道，“就是。姑娘看那些平頭百姓家的孩子，吃着粗糧白水長大的，反倒身子骨健碩得很。可見那些個燕窩、山參、白茶什麼的，都不是個好東西。”

林黛玉喝完一盞溫開水，隻覺通身熨帖舒暢，心裡已然認可了丫鬟的說法，嘴上卻道，“瞧瞧，我不過一句話，換來你們一群人的圍攻。”

“你們如此愛惜我的身體，我又豈能辜負了你們的心意，自該好生養護着。”

正說着，外頭有婆子來報，說是寶二爺來了。

林黛玉驚奇，“他來做甚？他不是發誓苦讀去了嗎？這才幾日就忘性兒了？”

賈寶玉腳步匆匆而來，身後隻跟着兩個婆子，老遠就為自己解釋道，“今日看書着實困倦了，頭昏腦漲的，就出來透透氣，不自覺地就走到妹妹這兒來了。”

林黛玉擔憂道，“千裡之行始于足下，讀書做文章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得徐徐圖之，把身體熬壞了就是刨腹取珠，不值當了。”

“多謝妹妹關心。”賈寶玉三步并作兩步來到林黛玉面前，觑眼細細打量着林黛玉的樣子，連連點頭，“氣色不錯！”心中越發覺得自己做的對，認為凡事都該與林妹妹攤開來說明白了，如此才能免了妹妹的愁思。

“我可真是老糊塗蟲！”賈寶玉為上輩子的渾渾噩噩而懊惱。

“好好的怎罵起自己來了？”林黛玉笑道，“你不糊塗，我還不樂意搭理你了。”

賈寶玉聞言，如同蜜蜂掉進了花蜜裡，喜滋滋地打轉亂飛。

“看到妹妹這樣好，我就安心了。”說着，賈寶玉拔腳要走，“我回去看書了，過幾日再來看妹妹。妹妹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