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機課的自由活動時間集中在後半節課做課堂作業時。
剛開始上課,機房裡的所有電腦都在老師的遠程操控下整齊劃一地變成了課程界面。
與此同時,機房裡響起了異口同聲的長籲短歎。
原本每個人歎息的聲音非常微弱,但當不約而同地發出聲響時,就變成了相當明顯的一聲:“唉——”
微機老師擡起眼皮淡淡地看了面前的學生們一眼,兀自講起了今天的課程。
“請大家務必看清我的操作,我隻演示一遍。當然,如果由于操作過程太複雜,大家記不清操作步驟,可以将教程翻到第16頁,每一步都十分清楚的印在了教材上,大家配合着圖片和文字自己再操作一遍即可。”
接下來的祈使句不再是要求了,而是命令。
“在我演示的過程中,不要交頭接耳,不要走神,不要偷吃偷偷摸摸帶進機房的零食。不聽勸的我會把違反紀律的人交給你們班主任,按照校規處置。”
作為受了十多年規訓的高二生,服從性還是很強的,“班主任”和“校規”這樣的字眼無異于殺招,一聽到這兩個詞,前排的學生都齊刷刷低下了頭,噤若寒蟬。
在幾乎所有人都戰戰兢兢裝蘑菇的時候,一隻颀長的手“唰”地舉起。
少年冷淡低沉的嗓音倏然響起。
“老師,我要舉報。”
随着話音落下,平時跟他不對付的幾個男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每個人都多少違反了一點紀律,謹防他是針對自己,神色不善地盯着他。
馮寂染也沉默地看向譚恒澈所在的方向。
微機老師嚴肅地站起來:“這位同學,你要舉報什麼?”
在衆人的矚目下,譚恒澈慵懶地答:“我這個機位的桌下黏着一枚風幹了的口香糖。”
幾個提心吊膽的人紛紛松了口氣。
其他人則就這件事議論開來。
“靠,誰這麼沒素質亂吐口香糖。”
“黏在桌下的話,不是吐的,是用手貼的吧?”
“我的天呐,好惡心啊。”
“澈哥可真會選機位,一選就選到了這個位置,跟在路上踩到了狗屎似的。”
“就是說,運氣也太差了吧哈哈。”
微機老師拿了張紙巾走到他身邊,伸手将黏得還不算太緊的口香糖從桌下摳起來,對火眼金睛的譚恒澈贊賞有加:“幸虧是及時發現了,不然時間久了就要用刀片刮了。晚點我會清查一下是誰做的,對違紀的同學進行處置。同時我也會上報學校,給你們班的量化考核加分。”
提到加考核分,全班人的眼睛都亮了。
集體榮譽感就是通過這種小事體現的。
這下譚恒澈瞬間成了全班的英雄。
有人歡欣鼓舞,也有人嗤之以鼻。
這段插曲很快過去。
微機老師開始上課,粗犷低沉的嗓音講起枯燥無味的操作步驟,跟念經一樣,催得人昏昏欲睡。
趙伊婷打了個哈欠,眼淚都冒出來了。
當下恰好是家政阿姨準備開始做飯的時間,她讓馮寂染幫忙參謀:“你家昨天是什麼菜啊,說來給我參考一下,等會我報給我家阿姨,放學就能吃到了。”
不知道為什麼,昨天中午,保姆分明做了四五道菜給她和譚恒澈吃,馮寂染隻記得那道餐餐都有的松鼠鳜魚。
于是她也隻跟趙伊婷說了這一道菜。
趙伊婷的胃口和譚恒澈的不搭,撇了撇嘴說:“我最讨厭這道菜了。軟軟的魚被做得硬硬的,還有我最讨厭西紅柿。但是我隻要去參加我爸媽他們的飯局,那些大人都會給我點這道菜,把我當小孩對待。”
你……
難道不是小孩嗎?
馮寂染沒有當着趙伊婷的面說出來,但她的眼神裡寫着這句話。
趙伊婷心領神會,聳了聳肩:“我希望他們能平等地尊重我,而不是因為我比他們弱小就溺愛和輕視我。”
馮寂染懂這種感覺。
從前喬明娥對她的照顧是無微不至的,對她的輕視也是無處不在的,經常把“你一個小孩能懂什麼”挂在嘴邊,根本就沒有和她平等地交流過,沒有一絲一毫的尊重,有的隻是不加遮掩的控制欲。
喬明娥對待她時的态度永遠是矛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