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寂染一路小跑回的教室,回想起譚恒澈剛剛死死盯着她的樣子,心跳得厲害。
放下書和鞋套,她就可以離校了。
她人是逃了。
投票的事不一定翻篇了。
她肚子還疼着,心煩意亂,根本不想跟譚恒澈解釋她有沒有投票。
她不知道這次沒做過的事情她怎麼也這麼心虛。
以往被人冤枉了,她都問心無愧,不怕鬼敲門。
可她不像班上的其他人,出了校門就和譚恒澈沒有交集了,她一放學就回到了譚恒澈的絕對統治區,學校裡的這些瑣碎雜事通通都能在差錢飯後成為消遣的話題。
就算她放學溜得再快,也是要在他家見面的,總有種“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的既視感。
譚老爺子或許會為她做主,但也是在她受到譚恒澈欺負的情況下,而當他們之間正常交流時,她不在被保護的範疇内。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她決定先去學校周邊逛一圈再回去。
反正保姆會給她留飯,晚點用微波爐加熱一下再吃也是一樣的,這樣就不用和譚恒澈在餐桌上碰面了。
馮寂染火急火燎地出了校門,沒忘記自己的校牌還押在校工那裡,一出校門她就尋找着校工的身影。
她眼神好,一眼就瞥見校工佝偻着腰,在幫某一個學生掉鍊子的自行車上鍊條。
“叔叔。”馮寂染禮貌地叫人。
可校工在和那個自行車鍊條掉了的男生說話,正語重心長地叮囑着:“你這個車騎回去以後最好給這裡上點機油,不然說不定過陣子還會掉。你這個車胎好像也有點漏氣。”
馮寂染見狀隻能等待,心浮氣躁地回頭看向校門口。
暫時沒看到譚恒澈的人影。
校工伸手捏捏車胎,車胎凹陷得明顯,随後他又擰了擰氣門芯,對那個男生說:“氣門芯還在,也沒松,那應該就是胎破了,得去補下胎。”
身前的男生讷讷道謝,長腿一擡就跨上了車。
馮寂染又叫了校工一聲。
奈何校工的注意力還是停留在那個男生身上,話依舊是對着那個男生說的:“安全起見,能蹬得動也不要騎了,推着走吧。”
男生大大咧咧地說“沒事”。
校工死活攔着他不讓他騎。
兩個人你來我往陷入争執。
馮寂染再一回頭,已經能遠遠看見譚恒澈朝車棚走來了。
焦急之下,她一反常态地沖着校工大聲喊:“叔叔,我的校牌呢?”
在剛到蘇州時她就因為淚失禁體質被刺激得痛哭過一回,眼下雖然沒受大委屈,一直被人忽視也着實不是滋味,當即淚眼盈盈。
校工被她失态的樣子吓了一跳,茫然怔忡了兩秒,才回過神來掏出替她保管的校牌和金屬質地的車牌,說話都磕巴了。
“在這裡……給你……登記好了。”
馮寂染達到了目的,也不管自己失态的模樣有多狼狽,啜泣着把校牌和車牌揣進兜裡,禮貌得好像剛才破防的不是她一樣。
她細聲細氣地說了聲“謝謝”後便趕緊回到自己的車邊,開了鎖就跑。
從校門口的車棚到寬闊的主路要經過幾條四通八達的巷道,每條巷道都會分散一批前往不同方向的人流和車流。
這樣一來,即便是在放學的高峰期也不是每條巷道都會一直有人經過。
明理中學的校風還是不錯的,學校的規章制度十分健全,學生們都很安分守己。
可校外未必安全。
非富即貴不代表身心健康,學校裡的生源百分之八十都來自于離異家庭。豪門夫妻沒有将就可言,一言不合就離婚抛棄孩子,導緻城市留守兒童和問題少年在以相當恐怖的态勢增長,和校外社會青年厮混在一起的不在少數。
馮寂染初來乍到不知道情況,隻顧着躲避譚恒澈,将腳下的踏闆蹬得都快摩擦出火花,還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譚恒澈追上來沒有。
今天是她第一次騎車上路,車技生疏,一不留神就撞到了在巷道裡群聚的一夥男生之一。
她倒是沒有直接撞到人,而是怼上了停在路邊的摩頭車尾,撞擊上的瞬間驚擾到了坐在摩托車上的人。
對方一個激靈從車上彈跳下來,摩托車應聲倒地。
“艹,你他媽沒長眼睛。”
男生胳膊上紋的大花臂馮寂染早就看到了,對方回過頭對她破口大罵時,她又看到了對方的斷眉和截斷處的刀疤。
不隻是兇神惡煞,是真的打架打到過見血的。
馮寂染目測對方高出她一個半頭的高度。
龐然大物籠罩在她身前,凝視着她又問了一遍:“老子問你呢,長眼睛沒?”
旁觀的其他人似看好戲般戲谑地笑着,幸災樂禍地圍觀着接下來的發展。
人是真的多。
不論是在力量上還是在人數上都占據着不可逆轉的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