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宋老四帶了一大塊肉來,向春芽定了肉月餅。宋大伯也在村裡接訂單,肉月餅和豆沙月餅兩種,一份四個。靠山村人中秋也會給月娘娘供月餅,窮人家自己貼兩塊餅子意思一下;大多數人家是去集上買那種最粗的老月餅,裡面有糖;更講究一些的會去縣城買月餅,村長家裡每年都是要去張記買月餅回來供月娘娘的,往年宋大伯家也是張記的月餅,宋老四拿回來的。
宋鹽菜常年老客戶都要送,一份肉月餅加一份豆沙甜月餅,也算是聯絡感情的方式。宋大伯在村裡接訂單,不好定價,宋大伯先去張記點心鋪打聽了月餅價,又去靠山鎮集上詢問了月餅價格,一包月餅四個價格相差十多個個銅子,肉月餅又是個新鮮東西,宋大伯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定價。最後還是宋老四說:“春芽也不靠這個生活,餡料也紮實,按張記定價。”
春芽收完蘿蔔将蘿蔔幹腌下了缸便開始做月餅,先是往宋家宗族送了些。宋大伯開始替春芽接單,自家連同幾個兒子定了幾十個。村長也來捧場,肉月餅豆沙月餅各定了二十個。春芽第一波月餅生意做得不錯,靠山村村民剛賣了蘿蔔手頭有銅子,不論是看宋老四面子還是宋大伯面子,多多少少都找春芽定了一兩包。
春芽的生意好,宋家人自然高興。可是這有人高興就有人不高興,有些人就是恨人有憎己無,這戶人家就是村頭林家,與趙家隔了兩戶人家。
林家人懶,靠山村今年幾戶家家都種了二茬稻,除了林家。用林家老太的話說:“花那麼多力氣一日多吃了許多飯食才多收了那一點點癟谷子,還不如少吃點省出那點糧食來,人也省力氣呢。”
林家旱地都種了高粱,家裡菜園子倒是不少,油菜蘿蔔也種了不少,不過林家人多,平日裡一日兩餐,還是以稀粥居多。家裡油菜蘿蔔自然是留着自家腌制,鹽下得重,齁鹹。因為林家鹽菜是論粒蘿蔔幹是論塊兒分給兒孫吃的,不多落鹽不行。
宋家在村裡賣月餅,不少人買來吃都說味道好,用料足。林家是從來不買這些的,親戚間往來也是收了東家送西家,自家是一個銅子也不往外掏,端的是會過日子,靠山村人給林老太起了個诨号林算盤,離了林老太家不遠還有一個周家,周家老太太特别吝啬隻進不出,靠山村人給她也起了一個诨号周貔貅。
青山是宋大伯的大孫子,春芽偶有烤過了火候或是烤破了餅皮的月餅便讓他拿了分與弟弟們吃。跟着青山一起玩的小子多少也能分一兩口,林家小子林大根就是這樣吃到了肉月餅。
林大根是是林老太大孫子的兒子,林老太第一個重孫子,平日裡寵得緊。林老太總是将自己一碗稀粥米湯喝盡了,剩下一點米粒撥到他碗裡,讓重孫子多吃兩口。
林大根自以為得寵,回家哭鬧着要吃肉月餅。不要說肉月餅了,林家除了過年是不會吃肉的。林家其他人聽到林大根吵鬧都躲了起來,林老太再顧不得這是最心愛的孫子拿起掃把就打了他一頓。
趙家也沒有找宋大伯定月餅。林老太打了重孫子心裡不得勁,去找趙三石娘說話:“我說趙家的,你家怎麼就跟宋家大姑娘退了親呢?”
林老太吃得不多話卻不少,靠山村哪一樁閑話都少不了她摻和。
趙三石娘心裡頭也後悔,隻是不能說出來。林老太問道臉上她臉色也不好:“我家廟小,供不起這尊大佛。”
“你家三子去宋家這麼多次,怎麼還沒上手?”林老太瞧不起趙三石沒志氣的模樣。
“哎呀,林阿奶可不能這麼說,我家三子是多規矩的人啊。”趙三石娘是丢了切鹽菜的工,不過送過去的油菜蘿蔔宋家全收了,趙家再糊塗也不敢胡亂攀扯春芽。
“是,你家三子規矩,這不吃虧了吧。”林老太歎息着說道,“你看宋家大姑娘又是大師傅又是做月餅的,我看青山那小子在村頭分月餅跟玩似的。你倆家若是還定着親,這月餅還不是随便你家吃。”
“我們家可不是那樣的人家。”趙三石娘避重就輕地回答。
哎喲你們趙家不是那樣的人家,林老太撇撇嘴,誰不知道你家媳婦的嫁妝全在婆婆手裡拽着呢。林老太瞅了一眼不願意跟她一起罵春芽的趙三石娘,幹坐了一會自己走了。
一個中秋春芽做了幾百個月餅,宋大伯一個月餅收一個銅子提成,一個中秋居然賺了兩個銀元,雖然裡面有一小半是自家人定的,宋大伯還是樂得對春芽說:“芽妮兒,你還有什麼要在村裡賣的,跟大伯說;你有什麼要買的,也跟大伯說,大伯都給你辦來。”
春芽想了想,請宋大伯養幾隻鴨子,過年烤來吃。二茬稻癟谷子多,人不願意吃,用來養鴨子剛剛好。宋大伯娘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挑了一個集買回來五隻一斤來種的小母鴨。宋大伯娘說養到過年兩斤肉總是能養出來的,要是能再下兩個蛋就更好了。春芽要了三隻,宋老四聽說了連忙說剩下兩隻是他的。
宋大伯一看,五隻鴨子全訂出去了,隔天又去集市買了四隻隻回來,一個兒子一隻,宋大伯不偏心。
一輪月餅做完,春芽手頭又有好幾個銀元。宋阿爺看着春芽把日子越過越好,提了大半年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冬小麥種下去,靠山村終于閑了下來。别人閑,春芽卻不得閑,早早的将暖房搭建起來,冬日小菜更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