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要不得，每家分個兩包也就算了，兩斤是要給錢的。”宋大伯娘說道：“對了，你不是說要雇人嗎？村長娘子說了村頭張家大姑娘歸家了，正要找活幹呢。”

“張家大姑娘出嫁才幾年，怎麼這就回來了？”大春媳婦好奇地問道。

“哎，她出嫁沒兩年當家的就一病去了，留下個閨女。本來還好，前些日子婆家分家了，她帶着一個閨女隻分到一個金元。這日子還怎麼過？”宋大伯娘說道：“娘家看她在婆家過得不像樣子就接了回來。可是家裡給了她住的地方也不能一直供住她們母女倆吃喝啊。村長娘子知道我們在你這裡幫工，便托我問你缺不缺人手呢。”

“缺呢，正缺人手呢。”春苗連忙說道：“伯娘說的是張小花吧，我認識，手腳挺勤快的。大姐現在每天半宿都睡不到，家裡正缺人手呢。”

“這張家大姑娘也不知道算命好呢還是命歹，”宋大伯娘說道：“命好吧，半路夫妻也沒過到頭，命歹吧，娘家人又去接了她回來。”

“誰說不是呢，那婆家也不做人，六七歲的孫女養得又瘦又小，如今分家就這麼一腳踢開了。”宋大伯娘接着說道：“張家大閨女田裡地裡也是一把好手，當年也是水靈靈地嫁過去，如今又黑又瘦，怪不得娘家人心疼要接回來。”說着轉頭跟春芽說：“你還記得吧，張小花，比你還小兩歲呢。”

“我正缺人手呢，你讓她來吧。”春芽想了想：“當年我們還一起挖野菜上山摘果子呢，也不知道她現在怎樣了。”

第二日張小花帶了女兒小草過來，靛青的大褂輕飄飄地挂在身上，張小花又黑又瘦，兩頰都凹了進去，兩眼無神，默默地牽着女兒跟在宋大伯娘後面。

“宋大娘子，”張小花手足無措地捏着衣角：“你有什麼活我都能幹，小草會燒火也會摘菜。”

“你還是叫我春芽吧。”春芽拿了燒餅給她們吃，張小花連連搖手：“哦，不不，我們吃過朝食了。”小草睜着大大的眼睛躲在張小花後面，一張小臉上隻剩一雙眼睛。

“快坐下吧，我這裡活多，包三餐的，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春芽說着又端出兩碗酒釀雞蛋：“我忙得沒功夫熬粥，随便沖了點湯，你們将就着吃點。”

“哎，哎，那明天我早點來給你熬粥。”張小花接過碗，眼淚滴到湯碗裡。小草七歲了，還不識字，村長說過了年就讓她去靠山村村塾上學。

第二日開始，張小花踩着星子就走了過來，春芽還沒有起身，張小花抱了女人就蹲在院門邊等着，二春媳婦提了燈籠過來吓了一跳，她連忙打開門讓張小花母女進來，讓她們在竈膛燒火暖和暖和。

“你們怎麼那麼早就過來了？”二春媳婦點了燈，看着張小花母女凍得發白的臉說道：“這天這麼冷，凍出病來可怎麼好？”

“嫂子，我穿得厚。”張小花将女兒小草放到竈膛裡的稻草堆上，掀開自己的衣服給二春媳婦看：“裡面我塞多了稻草，不冷。”

“你娘沒給你棉花？”二春媳婦驚訝地問道。

張小花搖了搖頭：“娘說家裡棉花都用完了，明年再給我。”

“現在種棉花的人家多了，你婆家那裡沒有？”二春媳婦有點不相信，棉花在靠山村青山縣城周邊傳開好幾年了，各家多少都有種一點。

“有的。”張小花沉默了，家裡人多，那一點棉花怎麼也落不到母女手上。

二春媳婦會過意來連忙說：“我有一件襖子舊了，你不嫌棄的話早晚穿着，現在夜裡凍，你這身上太單薄了些。”

“我現在哪裡會嫌棄，”張小花感激地說道：“我感謝還來不及呢。”

家裡多了兩個人立刻顯出不同來，張小花早早過來點火燒水熬粥，等春芽起床，烤爐裡的炭都點好了。小草不是在燒火就是在摘蔥，小小人兒話不多活計倒是利索。林子看了收拾了自己穿小的襖子給小草穿上。小草伸手摸了摸說：“這就是棉花吧，真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