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搬去了新家,林子在院牆門那裡給點點安了一個窩,如今大黑陪着木頭住在平房裡,小黑獨個兒在後院守着。
新家院牆處開了一個月洞門,兩扇大門常年關着,春芽和林子平常都是從廊下一直走到平房這邊來,幹活也在平房這裡。小草已經不需要再去學堂了,每天跟着林子收拾新院子。
“你這衣裳哪來的?”林子踩實了腳下的土,接過小草拎過來的水桶。新院子還沒有打井,水都要從老宅那邊拎過來。
“我大舅媽拿給我穿的。”小草捏着衣角站在一邊,黑色的麻布大褂上面有兩塊補丁,袖子也短了一截。
“我給你的衣裳不好穿嗎?”林子蹲下來将一小瓢水沿着花根慢慢淋下去。
“我舅媽說二丫姐要相看,把我的衣服拿去了。”小草嗫嚅着。
“二丫多大了,穿得下你的衣裳?”林子皺了皺眉頭。小草去學堂這半年沒怎麼來過,一開始小草還來幫她娘燒火,後來春芽她們去了府城,木頭一日三餐在二春家,小草就沒有來過。
小草站在一邊沒有說話,她娘說:“草兒,你吃住在舅媽家,這些衣裳舅媽要你就給她吧,咱們沒地方去,咱們也沒地方住。”
小草外婆說:“你一個沒了爹的,不要穿得那麼花俏,别人會說嘴的。你還戴着你爹的孝呢。”小草外婆伸手摘下小草頭上的絹花。小草沒有出聲,阿爹過世多久了,小草不記得了,隻記得還在阿奶家的時候,阿娘總是抱着自己去阿爹的墳頭哭,那時候自己多大?那時候小草想,那時候靠山村遠得憑着自己的雙腿永遠走不回來。
小草還記得外婆和大舅去接了阿娘和自己回來,大舅媽專門收拾了一間屋子給阿娘和自己住。小草高興極了,在阿奶家,阿娘隻有兩塊破木闆,阿娘帶着自己住在廚房裡,白天床闆收起來,夜裡别人都睡了床闆才能放下來,實在太冷了,阿娘就點起竈膛的火,燒一鍋熱水。大舅媽給小草收拾得房間有炕,有褥子,又暖和又厚實。
林子站了起來,滿意地看着新院子:“走,咱們再去撿點石子回來,我要把這裡鋪起來。”林子撿了許多石子将不同的花安放在不同的小格子裡,如今她還要鋪一個石子小徑。
小草提了水桶回去,又拿了兩個竹筐出來和林子一起往後院走去。春芽這一片坡地石子不少,每次犁地的時候翻出來随便找了一個地方堆着,林子和小草就要去把這些石子堆一點一點運回來。
張小花頭戴着鬥笠從草地裡站了起來:“你們又來撿石頭啊?那裡我剛扔了一堆呢。”張小花手裡拿着小鐵鍬指着一個角落說道。
林子點點頭,她剛要蹲下又站了起來,張小花穿着和小草一樣的麻布大褂,袖子上搭着兩塊補丁,那補丁,林子一眼看出來,是林子給小草的一條裙子。
小草蹲下來撿石子,很快兩個框裡放滿了指頭大的小石頭。
“小東家你放着,我給你提回去,你們在這等着,一會我把框給你們拿回來。”張小花放下小鐵鍬,走過來一手一個框提了就走。
“你娘怎麼不穿我二嫂給她的衣裳?”林子看着張小花遠去的背影問道。
“阿婆說娘整天在地裡幹活,不用穿那麼精細的衣裳。”小草見到外婆收衣裳,把阿娘幾件細布衣裳收走了,過了沒幾天,她在大舅媽身上看到了阿娘的衣裳。阿娘現在穿的衣裳還是從阿奶家帶出來的,快要洗爛了,阿娘隻有這兩件衣裳了。上面的補丁,還是阿娘去問外婆要來布縫起來的。小草認識那塊布,大舅媽把自己的裙子拿過去給二丫姐改了一條裙子,那是剪下來的布。
“林子你們怎麼還在這裡?”春芽扛着鋤頭走過來,“走了回家,待會蚊蟲要更多了。”
“東家,”小草往後退了退,“我們撿石頭呢。”
“明兒再幹吧,小草走,幫我燒火去。”小草看着林子,林子點點頭,小草跟着春芽走了,林子在後面摸着下巴想心事。
“大姐,蒸油糖小公雞來吃吧。”
“好,你也早點回來。”春芽答應着。
張小花提着空框過來:“小草呢,她怎麼跑了留小東家你一個人在這裡。”
“大姐叫她回去燒火呢。”
“這樣啊,那我來幫你撿。”張小花蹲下來迅速地撿起了石子,“那邊還有一堆呢。”張小花很快把框撿滿了,她提起竹筐說:“我給你拎過去。”
林子也站起來往回走:“大姐說回去呢。”
“這樣啊,”張小花放下竹筐,往一邊草地裡走了兩步,拿起小鐵鍬,“好了走吧。”
“小花姐,你會納鞋底嗎?”林子看着張小花大步在前面走着。
“會啊,小東家要鞋底子嗎?”
“嗯。”林子在後面哼了一聲。
“快來,我蒸了兩隻小公雞呢。”春芽在院子裡點了一把艾草蚊香和兩個菖蒲,這才放下竹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