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能者對待前文明,就像幼稚園的小朋友對待童話書,總是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央求監護人重複讀同一個喜歡的故事。
小隊成員也有特别喜歡的音樂劇,學會投影機的使用方法後,總是一次又一次打開,好像都不會看煩。
枭走進鐘樓的廢棄影院時,裡面響着熟悉的旋律,屏幕上放的,還是與祝晏達成合作那天的音樂劇。
隻是這次,小隊成員已經知道中間才是最佳的觀影位置,而祝晏不在其中。
他轉身就走,除了聽見聲音,回頭看到他背影的重岩,沉浸在音樂中的衆人都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整座鐘樓都是銀雪的住宅,枭一層層上樓,很快在流通的空氣中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祝晏趴在鐘樓頂部觀景台的欄杆,聽見腳步聲,連頭都沒回,便知道是他來了。
“首領來找我?”
枭沒回答,直接上前,比祝晏大了半圈的手不輕不重地落在祝晏身側的欄杆:“你一直站在這兒?”
祝晏點頭,試圖從另一側移開:“如果你是想問我有沒有看到你從房頂飛過來,我看到了,彈跳力真強。”
枭:……
他把另一隻手扣在祝晏另一側,擋住了他躲開的路:“跟我去首領府。”
祝晏在他圈出的狹窄空間中轉身,腰部靠在欄杆上,身體稍稍向後傾倒:“為什麼?”
“不安全。”
男人盯着他的眼睛,仿佛又出現了幻覺,沒有從中窺視到他轉身時那抹若隐若現的促狹笑意。
“異能者睡覺時會異能失控,祝先生身體弱,不适合住在這裡。”
“沒關系。”
青年推了推眼鏡:“我不睡她的房間。”
枭:……
“我知道。”
幾乎被抱在懷裡的青年歪了歪頭,等他解釋自己踩着房頂過來的原因。
“銀雪是基地排名第四的強者,她能把這座鐘樓凍起來,還有你的病……”
男人擡手,放在祝晏看起來差點懸空的後背:“習慣牽手這樣的普通接觸後,該進一步脫敏了。”
身形單薄的青年因為他突然的觸碰輕輕縮了一下肩膀,又很快放松,甚至主動躺在他手上,汲取熱度,呼吸不自覺地加重:“這樣啊……”
他摘下眼鏡,用近視後霧蒙蒙的眼鏡望着男人,扶着他的胳膊站直。
卻沒有直接撲進男人懷裡,任憑過于靠近的距離把對方源源不斷的體溫隔着空氣送到面前,仿佛已經擁抱的錯覺引發更深的病狀,還在慢條斯理地脫着手套。
枭沒有渴膚症,但高階強者過度敏感的感官和随時都會被人撞見的場景讓他長久沉寂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若隐若現的冷香也随着淺淡的風充盈鼻腔,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長久,這樣仔細地分辨這個味道。
如果旁邊有人,會發現病人完全沒有諱疾忌醫,還積極配合治療,轉頭把脫下的手套搭在欄杆上後,伴随着機器故障一樣的掉幀和卡頓,一點點縮進了醫生的懷裡。
一瞬間,如同雪地裡凍了一晚的小流浪貓,拼命地把自己往熱源裡塞,沒有了手套格擋的雙手非常沒禮貌地順着衣擺深入,感受着男人堅硬肌肉上覆蓋的溫熱皮膚,貪婪地感受着活人血肉的緊繃觸感。
而醫生非常有職業素養,在得到病人的瞬間,面不改色,立即收緊胳膊,仿佛真的沒有任何雜念,把病人當作任何的男女老少,把自己當作純粹的治療工具。
如果忽略他強而有力,仿佛擁有了獨立人格的心跳的話。
“聲音在固體中傳播的速度比空氣快。”
祝晏的聲音幽幽傳出,青年在他懷裡擡起白淨的小臉:“首領,你的心跳有點吵。”
枭無聲地長吸一口氣,放慢心跳,胳膊也稍微松了一點。
病人對他的反應很不滿:“胳膊收緊一點。”
醫生照做。
但還是沒有讓病人滿意。
“不對,不是這樣。”
祝晏雙手放在他的胸口,強忍着推開他,趁着他還沒反應過來時,推着他連連向前幾步。
枭被迫後退,膝窩碰到椅子邊沿後,直接被按到了椅子上。
在他思考到底是自己突然便弱了還是祝晏力大無窮時,小流浪貓已經蜷起雙腿,扯開他黑色的T恤,整隻貓鑽了進去,命令道:“胳膊,收緊。”
枭對自己的力量和小貓的承受能力有明确的認識,不敢太用力,卻惹得對方不滿,最終以一個自以為是虐貓的力度扣緊雙臂,小貓才安心地把頭埋在他肩膀,一邊不安分地亂抓亂撓,一邊發出滿足的歎謂。
……
不對,不是貓。
在基地還未形成規模時,會有變異狐狸假裝被馴服,混進人群,用漂亮的皮毛,可愛的鳴叫放低人的警惕性,然後鑽進人類的懷裡,趁着人類沉浸在擁抱的幸福時咬斷他們的喉嚨,撕扯出還在跳動的心髒。
卻不會立刻進食,而是叼在嘴裡,等那顆心裡的血流幹了,再一小塊一小塊地咬碎,細細品味。
祝晏分明是一隻變異狐狸。
像是為了證實猜想,他再次不受控制的心髒也傳來陣陣隐痛,向主人預告風險。
枭有一種,把自己給送出去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