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正良頭也沒擡:“進。”
呂張端着茶緩緩進來,走到書案旁俯身放下茶,說道:“老爺用茶。”
呂正良這才擡起頭,疲倦地揉了揉鼻梁,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盡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什麼李家的雞丢了,王家的狗被人吃了,張家的姑娘要和離了。這點兒小事也敢來勞煩本官,就該給那些遞狀子的人每人五十大闆。”
呂張想了想,道:“老爺,要不還和從前一樣,交給下頭的人處理?”
呂正良睨了他一眼:“那我為什麼要将案卷特地從縣衙取回宅子裡來看?”
“老爺是為了展現自己愛民如子、為百姓殚精竭慮的形象?”呂張試探性猜道。
呂正良點頭,執起一卷,道:“細節,注意細節,細節決定成敗。”
兩人正說着話,門外下人前來禀報:“老爺,劉闖來了。”
“劉闖?這個時候他來做什麼?”呂正良疑惑不解,看向呂張。
呂張搖頭表示不知。
呂正良思索片刻,做出決定:“讓他進來。”
“是!”
下人走後不久,劉闖便出現在門口,他一進來跪下行了個大禮,還下意識看了呂張一眼,才道:“大人,屬下有要事禀報。”
呂張注意到那一眼心裡一咯噔,心覺不妙。
呂正良也注意到那一眼,他眼睛微微眯起,對呂張道:“呂張啊,你先下去吧。”
“是,老爺。”呂張無法,隻能下去,隻是在下去之前,用目光狠狠瞪了劉闖一眼,仿佛在說:小心說話。
等呂張出去,還貼心關上了門,呂正良才道:“說吧,什麼事兒?跟呂張有關?”
劉闖驚訝道:“大人英明!”
呂正良用案卷換了茶,輕輕抿了一口,似乎在等待劉闖繼續往下說。
劉闖拱手道:“大人,昨日城門有一人鬼鬼祟祟,屬下便多看了兩眼,這一看就覺得有些熟悉,仔細一瞧,沒想到那人竟是呂管家。”
呂正良手一頓:“哦?他要出城?做什麼去?”
“呂管家是誰?是大人的人,可是他不在大人身邊居然鬼鬼祟祟要出城,屬下也覺得不對勁便擅自跟蹤了管家。但是,這一跟蹤屬下竟然發現,呂管家居然和山裡的土匪有勾結!”
聽到這裡,呂正良放茶杯的手一愣,他失神片刻,提前放手,茶杯掉在案上發出“哐當”的響聲,茶水蕩出來流到桌面,打濕了案卷。
“大人也覺得駭人嗎?屬下也是,這實在是太駭人了!屬下冥思苦想,為了大人的安危,屬下必須禀告大人!”劉闖義憤填膺道,裝作看不見呂正良眼中的深沉。
“是啊,太駭人了,我竟然都不知道,還好有你啊,劉闖。對了,這件事你還和别人說過嗎?”呂正良眯起眼睛,眼中泛出幾絲殺氣。
劉闖搖頭:“屬下隻告訴了大人一人。”
“你切記這件事不能告訴旁人!”呂正良說完,劉闖當即露出疑惑的表情:“大人,為什麼不能告訴旁人?”
呂正良歎了口氣:“呂張和本官自小一同長大,多少有份情誼在,本官會警告呂張,讓他與那邊斷了聯系。至于土匪窩,本官這段時日忙于縣試,實在無法分身,等這段時日過了,就派人剿滅匪窩,清除那些危害呂縣百姓安全的土匪。這段時日,别告訴别人也是怕你打草驚蛇。”呂正良渾濁的老眼中閃過幾絲精明。
劉闖聞言深受感動:“大人真是英明,重情重義,也難怪百姓都如此愛戴大人!”
呂正良捋了捋胡子,笑道:“哪裡哪裡。既然事情說完了,你就先回去吧,把呂張叫進來,本官要好好審審他。”
劉闖重重點頭:“是!”
劉闖又行了一禮,才起身離去。
劉闖一離開,呂正良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眼中多了幾分深意。
很快,呂張回來了。
他一進來就迎上了呂正良冰冷的目光,呂張心一跳,惴惴不安:“老、老爺……”
呂正良拍案而起,罵道:“廢物!”
呂張腿一軟,哐當跪了下去:“老爺息怒老爺息怒!不管劉闖說過什麼,他一定是在诽謗小的!”
呂正良将茶杯砸了過去,啪的一聲,茶杯在呂張面前碎成幾瓣,其中一瓣從地上飛起來擦過呂張的腹部。
“哎喲!”呂張痛得叫了一聲。
“你還有臉叫,昨日你出城被人看見了你知不知道!”呂正良氣得不輕,氣得指着呂張的手都哆哆嗦嗦的。
呂張臉一白:“怎麼可能,我明明很小心了。”
“劉闖看見了!”
“那、那怎麼辦?我去殺了劉闖?”呂張也慌張起來。
“殺他?他是我們縣衙的衙役,他死了你不查?以前可以不查,但府裡這兩尊大神不查?他們正等着我們露出馬腳來抓我們的把柄!跟了我這麼多年這點兒事兒都看不明白,廢物!”呂正良看他看着頭疼。
呂正良的話讓呂張悔不當初,但事已至此,無法挽回,隻能補救。他連忙求救呂正良:“老爺,我們該怎麼辦?”
呂正良道:“我已經安頓過他了,劉闖這人老實,嘴嚴,應該不會亂說。為了保險起見,你親自将他送出去,不要讓他和府裡其他人接觸。至于寨子那邊,你連夜出府,将東西轉走。”
呂張忙點頭:“是、是!”
“快去!”呂正良怒瞪呂張。
呂張片刻不敢耽擱,匆匆忙忙起身往門外小跑而去。
望着呂張的背影,呂正良氣得拍桌,暗罵道:“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