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想讓你玩。”陸懷英站在原地說。
“喲,”老柯開着嗡嗡的機器,說,“還認主呢。”
“有你說話份。”辛星塗了幾下,老柯看了一眼,說,“你這個太敗興緻了,你不能弄好看一點嗎?”
老柯看着陸懷英,在辛星的稿子上塗改,“這樣行不?”
老柯拍了拍陸懷英的肩膀,“你小子命好,碰上我這種善良有審美的人,不然這好好的一個人都得被他弄得沒法看了。”
“謝謝,”陸懷英說,“他高興就行,您不用看。”
“還不領情。”老柯說。
“這樣行了,我這審美真是絕了。”辛星繞着陸懷英轉了一圈,“這東西紋上去,弄掉可沒那麼容易。”
“你在這兒陪我嗎?”陸懷英問。
“那我去哪兒?”辛星說。
“那就行,脫什麼?”陸懷英坐在紋身床上。
“紋後腰吧,”辛星看了一圈,對着老柯說,“這兒就行。”
陸懷英趴在紋身床上,也不看辛星到底畫了什麼。
“你不看看啊?”辛星問。
“你願意紋就紋,”陸懷英說,“我看了就能改嗎?”
“也是。”辛星說,“就照這紋。紋狠點兒,他賤。”
老柯到底還是沒使上多大勁兒,後腰的位置,按照辛星畫圖還是拗不過一個審美極強的紋身師最作品的追求,将狗跟星星兩個圖案混在了一起,到底還是留了陸懷英一點體面。
辛星橫看豎看的不是那麼回事,說,“老柯,你這個跟我給你的不一樣啊。”
“我這不是更好看?”老柯說,“星星的狗麼,我看出來意思就成了,你看看我這個融合,這個線條,這個色彩...”
“行行行...”辛星不想聽了。
“你想紋嗎?”陸懷英轉過頭去問辛星。
“我紋什麼?”辛星說,“我哥不讓。”
“不是這個意思,”陸懷英說,“你想拿這個機器,給我紋嗎?”
“新手沒輕重,你受不了。”老柯臉上的肉都在顫。
“你這話說的,我有什麼不會的。”辛星說,“給我玩玩。”
辛星果真不會,第一下就給陸懷英紮的臉一下子就成了豬肝色。
老柯皺眉,“玩一下得了,别給人整死在我店裡。”
“沒事。”陸懷英咬着牙說。
“人肉也沒啥感覺啊。”辛星手持嗡嗡的機器,“他痛慣了,别搭理他。”
老柯還是有點不忍,說,“真的,你再這麼搞出事情了。”
陸懷英的汗都開始往外冒,手指緊緊地抓着布料,悶着頭一聲不吭。
像最尖銳的針生生紮進皮肉又在裡面旋轉碾壓,絞肉機攪斷手指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但是這種鈍性的刺傷的折磨讓人覺得每一秒都格外的漫長。
“行了,他人要熬不住了!”老柯拿起了機子,說,“他背上你燙的啊?”
“他自己讓我燙的。”辛星點了根煙,坐到邊上去了。
小小的圖案在老柯手上沒多久就紋好了,色塊深沉的是辛星紋的。
陸懷英的臉色緩和了不少,扭頭去看自己的後腰,說,“謝謝。”
“你謝你嗎呢。”辛星說,“不是老柯攔着你今天死這兒算了。”
“那也謝謝。”陸懷英撫摸着腰間抱着星星的小狗,“我很喜歡。”
老柯收拾着東西,說,“他跟你去上學了啊?”
“嗯,”辛星說,“我哥讓他陪我玩。”
“脾氣倒是好,也不是那種哭唧唧的,哭唧唧的招人煩。”老柯過來茶台,點了根香,又燒上熱水。
“哭就扔出去呗,”辛星說,“留着幹嘛啊。”
老柯招了招手,叫陸懷英一起來喝茶。
“島上買的?”老柯問。
“嗯,死皮不要臉的想跟我走。”辛星說。
陸懷英上手擺弄,要說陸懷英還會什麼不值錢的技能,茶藝倒是也略懂幾分,燙杯,投茶,激香,入壺,洗茶,點兵。
“教得也還行,帶回來就養着呗。這模樣沒賣出去嗎?”老柯看着他的手指在建盞上紛飛,一舉一動瞧着都像好好教養了的。
“我哥問了,說之前有個胖子想買,他那個經理也是不要臉,就等着有錢的來買,便宜的都沒逼他出。”辛星等着喝茶,陸懷英還要給他晾一下,“燙,八分的時候喝。”
“窮講究。”辛星嫌棄地說。
陸懷英給他茶放面前,又給老柯斟上了。
“我看教得還行,”老柯說,“那點事兒怎麼樣。”
“還行吧。”辛星仰着頭歪在太師椅上。
“你哥怕你到處出去亂搞,搞倆孩子回來麻煩。”老柯看了陸懷英一眼,沒繼續往下說。
“行了,”辛星倒扣了杯子,說,“林叔還等我吃飯呢,我回了。”
“行。”老柯說,“回頭過來玩。”
辛星往前走,陸懷英提着東西跟在後面。
老柯的媳婦掀開簾子出來,說,“他哥給他搞個半大小子幹什麼?”
“馭物,”老柯洗手說,“小星太單純,被他哥慣得沒樣,那個小鴨子一看就是一肚子壞水的。”
“那還讓跟着?”老柯的媳婦兒問。
“他遲早得碰上啊,家裡那麼有錢,爬床的能少麼,還不如現在直接放一個,要是那小鴨子真給小星傷了心了,蒙了眼睛的事兒不就省了麼,這個年紀最怕是什麼?人家都是假意他當真情,那小鴨子還好管,船上買的,估計那賬都得一摞,想搞就搞,送進去也行,反正底子不清白;要是真小星能給他收拾了,那他哥能樂壞了,以後還操什麼心,他們那買賣,本就是誰都不能信。”
“這星子...”老柯看他的背影,揉了揉手裡的紙團,“有點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