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英不叽叽喳喳了,他太安靜了。
病房裡除了監測儀器的聲音,什麼都沒有。
鹽水的管子一滴滴的漏着,看久了,像連成了一條線。
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讓辛星反胃。
他茫然地看着病床上的陸懷英,不解地歪了歪頭。
“何叔。”辛星喊了一聲。
何叔進來了。
“他們人呢?”辛星偏頭問,少年的怒意挂在臉上。
“都跑了。”何叔心疼地看着病床上的陸懷英,“他們見出事了,都跑了。”
“你在這兒看着,有事給我打電話。”辛星給他留了個号碼就要出門。
“你,你,”何叔說,“你别去找,已經報警了,他們會...”
“等他們找到,都得等明年去了。”辛星快步地下了樓梯,給齊若民打電話。
“喂?”
“說。”齊若民好像還沒醒。
“他被倉庫那頭的村民糾的人打了,你幫我問問,都是群什麼貨色,有沒有可能要上船,都是哪些人,照片發給我,我去截了。”辛星溫聲道。
“啥?”齊若民頂着個雞窩頭,剛醒,捋了一下,說,“陸懷英被打了啊?”
“嗯。”辛星的聲音聽起來從鼻子裡哼出來的。
“那個地方,有專門幫村民讨錢的,”齊若民說,“我打幾個電話給你問問,你現在往那兒走了麼。”
“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這事兒鬧大了誰也别好,大不了這地方誰也别動了,一年到頭僵了的地方多了去了,媽的,瘋了好像。”辛星跨上了車。
“你怎麼生這麼大氣。”齊若民說,“搞這種安置的不都是正常事嗎?哪地方的安置不上個派出所不去兩趟醫院的,你急什麼嗎。”
“他沒醒!”辛星喝道,咬牙說,“現在都還沒醒!”
“打那麼厲害?”齊若民一下子清醒了,一邊穿鞋一邊歪頭打電話,還要對床上的女郎抛飛吻,忙都忙不過來,嘴上說,“那你過去吧,找他們原先那個經理,我跟我爸要電話,發給你,我也過來了。”
“再要幾個人,”辛星說,“我家裡的不敢用。”
對面的齊若民楞了一下,“行。”
辛星的摩托車油門被擰到了最大,他在傍晚的時候呼嘯着一路往林港北邊的集中港去。
集中港這邊兒馬路帶土,飛馳而過的車都會吹起濃濃的霾,紅綠燈在這兒都是擺設,辛星壓了個彎,就到了原先電機廠的舊址,怒吼的摩托車引人來看。
這兒看似最近總是聚集人,他踩着一地的玻璃渣與碎磚頭而去,地上的煙頭跟盒飯扔得哪兒都是,地上的鋤頭跟鐮刀棍子随地可見。
辛星用腳尖踩着地上的煙頭,齊若民發了個号碼過來,辛星撥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有個矮小的中年男人過來了。
“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辛星冷着臉,他的狼尾似是沒打理,亂糟糟地散落在脖頸上,他偏頭,“今天的事。”
“這是從前單位的人集中的一些宿舍,陸老闆的價格壓得太低,官逼民反,沒有辦法。”中年男人姓賴,帶着一副厚厚的小眼鏡,講到這事兒額頭上都發了汗。
“你的意思是,他的價格低所以他要被你們找人打?”辛星翹着二郎腿坐在一塊大石頭上。
賴經理在少年面前像個被訓話的小學生,剛剛他已經打聽過這少年的來曆了,是那位港口海神仙的親弟弟,疼得沒邊兒的那種,賴經理磕磕巴巴地說,“那是話趕話,事趕事,誰也不想的,陸老闆,現在還好吧?”
“還好吧?”辛星壓制着怒氣,“賴經理,我勸你,今天誰打的他,你一個個的給我報上名字,”辛星踢飛了一個塑料瓶,“不然這地方,”他看着四周,“老子要是能讓你太平了我跟你姓,掂量掂量再說話!”
“星子!”齊若民匆匆跑過來了,跑得氣喘籲籲,跟賴經理打招呼,“我爸,老齊老齊。”
“齊老闆家的,你好你好。”賴經理伸手想與齊若民握手。
“這樣,咱也不找你們的事兒,今天誰叫的人,我托人查個監控自己個兒也能找出來,這邊上路上都有攝像頭,我意思是咱能自己解決就不費那個勁兒,你就跟我說幾個名字就行。”齊若民抓着辛星的肩膀,剛過來氣還沒喘勻稱,又對辛星下台階,“跟賴經理生什麼氣,也不是賴經理打的。”
“這我怎麼知道呢...都是他們找得,我怎麼會去惹那些事情,”賴經理賴賴唧唧的,“哪兒搞安置都是這樣的嘛...”
“我再給你一分鐘。”辛星的眼神銳利,咄咄逼人,“不然,下一個不平安的就是你。”
齊若民趕緊使眼色。
賴經理扭扭捏捏,但是還是掏出了個手機打電話。
沒一會兒,三混子模樣的青年就來了,他們邊走邊擤鼻涕,吊兒郎當的。
“你們啊?”辛星問。
混子不把辛星當回事,說,“有他這麼摳的嗎?打發要飯的呢?這是我們廠子的土地,他想包走他掏錢啊!”
“這東西,他自己非要上來,誰有辦法啊?”
“一家高一家低的,見人下菜碟的,挨打有毛病嗎?”
三人一人一句,好不熱鬧,隻有齊若民知道,辛星的臉色已經菜成他都沒見過的樣子了。
“你,出來,來。”辛星随手指了一個。
瘦高的男人插着兜,一副你能把我怎麼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