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英再睜眼的時候辛星還在睡覺,他宿醉頭痛,二人睡在床榻邊上。
蜷着身子讓脊椎都展不開了,陸懷英嗯了一聲,一身酒味兒的也不敢親他。
不對,他有什麼不敢的,親了能怎麼着啊。
陸懷英在他頭發上啄了一口,果不其然——
“死臭的!幹嘛啊!”辛星眼睛都沒睜開就開始罵人了。
"我臭怎麼了?我臭就不能親你了啊?我就親你怎麼了?”陸懷英按着他,“喊什麼?”
“啧,”辛星真是受不了,“你給我滾行嗎,我真的要吐了。”
“你吐啊,吐我身上,”陸懷英說,“我就要親你,喊也沒用。”
“草,”辛星掙紮着打他,“陸懷英你找死是吧!”
辛星哐地給了陸懷英一拳,“你沒完了是嗎?”
陸懷英接住了他的拳頭,笑嘻嘻的問,“還真想打老婆啊?”
“我給你一下,”陸懷英把人拽過來,抓着他的狼尾,“跑啊。”
辛星往死裡想踹他,一踹就被拉住了腳踝,“給我過來!”
陸懷英撓着他的腳心,“來玩啊,你不是厲害嗎?”
“你...”辛星騰出空檔來又踹他,被拖了過去按在懷裡。
“累了。”陸懷英的下巴摩挲着辛星的頭頂,“你跟我一起洗澡。”
“你髒死了。”辛星說。
陸懷英垂下了眼眸,“你這麼怕髒,為什麼還要去島上?”
他抱着辛星喘氣,緊緊地掐着,埋在他的肩窩裡,“你怎麼可以去呢。”
“我愛去就去,跟你有什麼關系。”辛星冷冰冰的說。
“你就是嘴硬。”陸懷英吸了吸鼻子,“我什麼都知道。”
“我不來,你就在那裡嗎?”陸懷英問。
“快受不了了,太髒了。”辛星的語調也沒什麼變化。
辛星除了喝酒,别的時候好像要他做出什麼大點兒的表情出來都很費勁,他本來應該接受他哥的安排去到别的國家讀書,但是他最後選了去島上。
他哥不太同意,不同意也沒用。
在辛星的一直以來的記憶裡,他哥基本上算是世界上最好的哥了,有出息,有擔當,有錢有顔不結婚,連嫂子孩子的麻煩他都沒有。
他們差了十多歲,辛辰一直都把辛星當兒子養。
辛辰帶着他來林港的時候,窮得叮當響,一天的力氣去做好幾份的活兒,早上出去那些早餐店幫忙,中午去快餐店打菜,晚上去夜店賣酒,有剩下的時間,也得找零散的活兒來幹,就這樣,也沒讓辛星在錢上受什麼委屈。
大概是在辛星十三四歲那年,也是遇到陸懷英的那年,辛塵上班的藥店他摸到了掙錢的門路,出去了幾天要到了一個供貨的渠道,就那會兒開始吧,辛星的日子就好過起來了。
他哥天天出去喝酒,把胃都喝壞了,大半夜也不肯去醫院,他們住的地方太偏,去醫院打車很貴。
他哥就疼得在床上打滾,出很多汗,吃很多藥,然後第二天又好了。
但是辛星在那時候染了點肺病,他哥一邊要上班一邊還要管辛星,實在沒錢,咳得都要咯血了,他去要賬,也要不回來。
他們住的地方粉塵太重了,在一條馬路邊,哥說,就算房東不把他們趕出來,他們也不在這裡住了。
辛星覺得沒什麼,好像他生來能吃苦,别人打針抽血都怕疼,他覺得不疼,看見尖銳的針頭紮進自己的手臂的時候隻有一點兒類蚊子的感覺。
他感覺他好像對疼痛的感知度有點兒低,他對哥哥哭的事兒的感知度也不太高。他覺得自己有點問題,但是哥說他這樣挺好的。
那天他護着陸懷英,讓辛辰踹了一腳,他能看見哥哥臉上的心疼和失望。
他被抓回去的時候,他哥讓他看了手機。
哥說,陸懷英就是個自私又膽小的鬣狗。
鬣狗在動物界是有名的機會主義者,它還有個名字,叫碎骨者,鬣狗有個殘忍的愛好,那就是活吃,它總是樂意攻擊最柔軟的要害部位。
但是辛星低着頭跟辛辰說,“你的海上生意做了那麼多年,你的船,停在港口最安全,但是,他們能一直停在港口嗎?”
船生來應該去經曆風暴。
“我...我覺得,我覺得他知道錯了,就會來。”
“他...沒有别人了。”
“我...還是想等一等他。”
“哥,我沒什麼輸不起。”
半晌,辛辰說,“他如果不來呢?”
“那就是,我不值得。”
辛辰歎了口氣,揉揉辛星的腦袋。
辛星覺得如果事情真的有對錯,也要他自己去經曆一遍再談結論。他在島上的時候沒人知道他是誰,他染回頭發,蹲在那裡,學着陸懷英的樣子,看着來往的絡繹不絕的遊客與賭徒。
他聽着「宿友」們聊天聊地侃大山,在隻言片語中窺見陸懷英的一隅。
他以為看透陸懷英的那天他會無比地惡心自己的真心,但真的到島上的時候,辛星覺得,好像不太多。
給他的好像還是不太夠。
是不是他看起來就沒法讓他依靠他才會那樣,是不是他沒有早早的堅定的告訴陸懷英他的心意才會那樣,是不是在多給一些時間來解決誤會就那不會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