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怎麼?”辛星叼着煙,任由他像個猴子一樣撲在自己身上。
“我不知道...”陸懷英說。
“害怕了?”辛星吹出一口煙,盯着他的眼睛看,卻帶着笑意。
陸懷英癟着嘴,靠在他的肩上,他好瘦,個子也不高,真的不大點兒。
辛星拍着他的背,“行了,哭什麼啊,一大早上正月初一那眼淚就往我臉上掉,我還以為屋裡下雨了呢。”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陸懷英問。
“我以為你偷情去了,來抓你。”辛星給他塞了根煙。
“你煩不煩啊,我偷什麼情啊我。”陸懷英抽着鼻子,看見譚延玉還躺在那兒。
“邊上去。”辛星說。
陸懷英隻能自己坐好了。
辛星從船上翻了翻,譚延玉不知道在罵罵咧咧什麼,辛星剛要擡腳,譚延玉又像個蛆一樣縮起來了。
陸懷英抱着膝蓋看辛星過來。
他蹲在陸懷英的前面,憑借着篝火給他用碘伏擦手上的稀碎的傷口,“明天得給你打破傷風。”
“嗚...”陸懷英被擦得一縮一縮的。
“啧,又要幹什麼!”辛星說,“我都要累死了,拽倆,你還沒完了。”
陸懷英一下子連呼吸都不敢。
看他像隻受驚的兔子,辛星垂下頭閉了閉眼睛,又說,“行了行了行了,你愛幹什麼幹什麼。”
“你别兇我了,我真的...”陸懷英的眼睛爛得發痛,盯着被他拉住的手。
“我給你撈屍,我撈完我還得哄你?”辛星皺眉歪頭問他,“你覺得這樣對嗎?”
“我就是忍不住,”陸懷英縮成一團,眼巴巴地看着辛星,“我知道我錯了。”
“你現在不太好看,别跟我說這些,惡心。”辛星有點兒嫌棄,“死臭的,又髒。”
陸懷英又禁聲了,連哭都不敢。
“行了你。”辛星給他擦完了藥,單膝跪在地上,攏着陸懷英的腦袋,“啧,這衣服不能要了。”
焰火還在跳動,海浪一陣一陣地沖刷着礁石,似乎想要吞噬這個小島。
今日雪天,沒有太多光亮,灰蒙蒙的,島上有瘋長的野草,有動物死在這裡,屍體幹巴巴的就在邊上不遠處,辨認不出來是黃鼠狼還是鳐魚,燈塔在這兒孤獨又熱烈,真正的天涯海角在哪裡,美洲大陸南面的盡頭,隻有一座燈塔。
陸懷英抱着他的燈塔吧嗒吧嗒地掉眼淚。
“不怕。”辛星在北風裡撫摸他的發頂,“我在這裡。”
“我為什麼運氣這麼好?”陸懷英仰頭看着他,但是他總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辛星的眼睛裡時常什麼都沒有,連陸懷英也沒有。
“因為我倒黴呗。”辛星木着臉說。
“你不能這樣說...嗚...”陸懷英又紮進了他懷裡,掐緊了,這讓他手上的傷口也開始痛。
“蠢貨,我要是睡着了你怎麼辦?”辛星難得溫柔,捂住了他被烈風吹得發痛的耳朵。
“我不知道。”陸懷英說,“反正你跟你哥哥不能出事。”
“屁大個事。”辛星冷漠地說,“他有命敲也沒命花,還搭上你,傻不傻。”
“那萬一呢,萬一。”陸懷英說,“我真的不能再傷你的心了。”
“知道了,遠點兒,鼻涕弄我身上了草。”辛星咬牙說,“你給我滾遠一點擦幹淨了再回來。”
“哦。”陸懷英低着頭擦鼻子,擦臉,擦幹淨了,張着手,“我要你抱着。”
“神經病。”辛星說,“等會兒,我看看他們過來了沒。”
辛星起身去船上翻對講機,刺啦刺啦的,陸懷英楞楞地用棍子挑着篝火,他聽着海浪的聲音,扭頭看見了辛星的影子,此刻正覆蓋在他身上,不敢相信,影子居然是暖的。
獵獵的海風吹着陸懷英的頭發,他覺得海面底下好像沒有克拉肯,隻有滿船的星輝能到彼岸,宇宙将星軌鋪滿大海,夜幕降臨的時候,烏鴉座觸須星系在地球約6200百萬光年互相交錯,纏繞,甩出長長的的潮汐,最後永不分開。
星光不與烏鴉計較,擁他進懷中保佑他不會被太陽找到。
“嗯,就是燈塔這塊,你們多久到?”
“行,沒事兒,他沒事兒。”
“沒怎麼着,我沒動手,不過也快了。”
“啊,知道,行,快點兒吧,還有....”
辛星走遠了,陸懷英聽不見他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