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黑漆漆的,連模模糊糊的影子輪廓都看不見。
慕容殊把藥瓶放到地上,揉了揉膝蓋。
好痛,好累。
他一路摸索而來,磕磕絆絆不知道碰到了什麼,又在冰涼的地面上跪了這麼小一會兒,早就受不了了。
在明劍峰,哪用遭這罪?
想把師尊叫過來。
不行不行,慕容殊搖搖頭把這念頭甩出去。
他求了好久才得來了這麼一個來秘境的機會,怎麼能因為一點點小挫折就心生退意呢?
涼意徹骨,透過每一個骨頭縫鑽進膝蓋。
慕容殊癟癟嘴,嗚,還是想回明劍峰。
等等,他蓦然察覺不對。
他怎麼會感受到痛和冷,他可是穿了幻雲衣欸。
念及幻雲衣,慕容殊靈光一閃。
彤雀劍!
彤雀劍的劍柄上鑲了一顆烈陽石,或許可以試試。
心念一動,華劍握于手中,一點光亮自掌中發出。
慕容殊心下一喜,果然有用。
淡淡暖光照亮一小方天地。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一點微光都尤其珍貴。
亮光中,被軟布包裹的木塞兀地闖進慕容殊眼中。
“哈。”他嘴角上揚,欣喜地伏身去撿木塞。
未料,劍身太長,掃倒了立在地上的瓷瓶。
瓷瓶倒下,發出清脆的聲響,咕噜咕噜地滾遠了。
慕容殊兩指捏住木塞,愣在原地,眼睛慢慢睜大了。
他迅速回身一看。
那瓷瓶已經滾入黑暗不見蹤迹,丹藥七零八落灑了一地。
慕容殊扶額。
唯一一瓶下品療愈丹啊,就這麼沒了。
回去讓師尊給他各種品階的都多備幾瓶吧。
罷了,一瓶丹藥沒了就沒了。
慕容殊拿着劍柄靠近沈卿卿。
在淡淡的橙光中,沈卿卿的肌膚赫然呈現青青紫紫之色,嘴角的血迹沒來得及擦去,與青紫混在一起更顯得駭人。
“沈卿卿!”
“卿卿,卿卿?你怎麼了,怎麼變成這副模樣?”
“你的臉好冰。”
慕容殊呼吸一滞,慌忙捧住沈卿卿的臉,眼中淚光盈盈,哽咽道:“卿卿,你怎麼了?是被我喂藥微成這樣的嗎?”
“冷。”
沈卿卿的聲音嘶啞艱澀,如鈍刀割紙。
聞言,慕容殊連忙伸手,要将沈卿卿從冰涼的地面抱起。
“嘶——”
慕容殊猛地收回手,好冰,像冰柱子一樣冰。
他甩甩手,複又去扶沈卿卿。
沈卿卿紋絲不動。
慕容殊有些錯愕地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
不至于吧?
他又用力搬了幾下。
沒動。
為了更好地發力,他往沈卿卿肩膀下面多伸了幾分。
突然,寒意襲上指尖。
是碎冰!
慕容殊不禁吸了口氣,将長劍側放到地上,待看清情況,更是驚得張開雙唇。
沈卿卿的衣衫竟然結冰和地面粘在一起!
怪不得沈卿卿明明醒了,卻不坐起來。
慕容殊心中悔恨不已。
他隻奇怪沈卿卿為什麼不起身,半點沒想到她不是不願起,而是不能起。
“卿卿,你怎麼什麼都不說啊……”
豆大的眼淚一滴滴落下,慕容殊吸了吸鼻子,邊用彤雀劍小心翼翼地一點點鏟開冰,邊手忙腳亂地以手背抹掉眼淚。
别哭,别哭。
哭是最沒用的,别把卿卿的衣衫打濕了。
幸好彤雀劍乃神兵利器,不一會兒就順利分開了衣服和碎冰。
他扯起沈卿卿,将人擁入懷中,試圖發揮幻雲衣的生機之效。
沈卿卿臉色素白,神情平淡,好半晌,伸出細瘦的手臂松松抱住慕容殊。
由于姿勢,劍柄正好在沈卿卿頸側的位置,烈陽石的暖光照映在慕容殊的臉上,像是悲天憫人的神女重返人間,溫柔萬分地擁住供奉的信徒,又因未能庇護住信徒而自責蹙眉。
沈卿卿的頭若即若離地靠在慕容殊頸窩,鼻尖時不時蹭過鎖骨。
好香,從骨頭裡飄出來的幽香。
比世間香氣最濃郁的花都芬芳,比一切心魔幻境都更能勾起心底的欲|望。
滴滴熱淚落到沈卿卿肩上,滾燙灼人。
好想徹底擁有他。
沈卿卿想。
“對不起。”
她深深吸了口這透骨香氣,碧綠的眼眸深不見底。
慕容殊将人抱緊,哭得更厲害了。
“你說什麼對不起啊,該說對不起的人明明是我。”
“說好了要護着你,卻害得你差點,差點……”
慕容殊說不下去了,忽地想起被卷入流沙前沈卿卿嘴角刺目的紅。
他松開人,用指腹去抹那道血迹,目光心疼不已。
時間太久,血迹已經凝固了。
他擦了又擦,始終抹不幹淨。
慕容殊歎了口氣,道:“都怨我,隻顧着逃命,卻忘了你受不住那般快的速度。”
沈卿卿遲緩地握住他的手,慢慢說道:“對不起。”
慕容殊怔怔地看着她,一時說不出話。
那隻手冰涼,顫抖。
他喉頭哽咽,胸口酸酸漲漲,好半晌,幹澀的眼睛才轉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