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意的神情讓他陌生。
慕容殊忍不住往後挪了一點,但看到妄意平靜的眼神,他忽然不敢動了。
屋外不知何時刮起風,一陣一陣地吹響緊閉的門窗。
慕容殊錯過臉,讪讪道:“你不願意我就不這樣做了,你别生氣。”
黑發太長太滑,擋到眼睛前面了。
慕容殊捋了把頭發,不經意看向妄意。
臉色沒那麼差了,但還是有點吓人。
七年間,慕容殊從未見過妄意真正發怒。
任何事情在他眼裡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他永遠強大,永遠能夠雲淡風輕地解決一切,所以幾乎沒有事情和人值得生氣。
慕容殊等了等,沒有等到回答。
他又仰頭看去,這一看,就慌了神。
“師尊,你怎麼了?”
隻見妄意閉着眼,呼吸急促,頸側青筋暴起,似乎在用力壓制着什麼東西。
“被你氣的。”妄意睜眼,勉強說了幾個字,在這種時候,語調竟然帶上了笑意。
妄意突然俯身,拉近和慕容殊的距離,自上而下,全然地俯視和籠罩。
距離驟然縮近,俊美無俦的臉就這麼突然出現在慕容殊眼前。
今夜的月光比昨夜明亮,微涼的月色灑進竹屋,照進妄意的眼睛,瞳孔顔色被清清楚楚地映照出來,那雙煙藍色的雙眸少了煙霧朦胧感,變得更加冰冷,甚至顯得冷漠無機質。
這雙美麗到驚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慕容殊的臉,把每一寸都描摹透徹,像是要将每一處皮膚,每一塊骨骼的走向都仔仔細細記下。
湊得太近了。
慕容殊屏住呼吸,連睫毛都不敢扇動。
他被冰封在這片藍色的冰原中,無處可逃。
慕容殊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害怕妄意的視線。
眼神中既有将人溺斃的溫柔,又有叫人惶惶不安的莫名情緒。
外面的風聲更大了。
砰砰砰!
像是有人在砸窗。
巨大的聲響讓慕容殊重獲行動力,他想别過頭逃避充滿異常的此時此刻,下巴卻被一隻冰涼的手掐住,讓他一動都不能動。
慕容殊用力掙了兩下,那隻手紋絲不動。
他喉頭上下滾動,艱難道:“師尊,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絕對不會再想。”
妄意看着這張豔麗無雙的臉,将身下人的每一絲顫動和流露的每一縷恐慌都盡收眼底。
手上愈發使勁,幾乎要将骨頭捏碎。
但是聽到這人難受的哼唧時,妄意還是收了勁,沉聲道,“雙修,想都别想。”
他終于大發慈悲,松手放慕容殊自由。
妄意居高臨下,那種吓人的氣息收攏許多,慕容殊熟悉的師尊仿佛又回來了。
“乖乖呆在明劍峰上,别亂跑。”
他的眉眼裡有一種深深的倦意,還不等慕容殊看清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慕容殊側身跪坐,伸直了上半身,很擔心地說:“師尊,你到底怎麼了?”
慕容殊的皮膚嬌嫩,隻是被掐了一小會兒,下巴處已經有了紅痕,到了明天會變成淤青。
受傷的人渾然不覺痛,還在關心施暴者。
妄意看了一會兒,體内暴動的靈力實在快要壓不住。
他彎腰拾起幾縷黑發,在上面落下輕輕一吻。
“對不起,阿雪。”他看着慕容殊,眼神安靜而平和,“吓到你了。”
他說:“我要去冥神境内閉關,短時間内出不來,聽我的話,不要到處亂跑了。”
慕容殊愕然,抓住妄意準備放下的手,驚道:“怎麼回事?怎麼突然要閉關?!”
手背上溫熱的觸感使人不舍,妄意貪戀了一小會兒,輕輕拂開,無奈笑道;“說了是被你氣的。”
“飛升的雷劫在外面等着,我必須出去了。”
慕容殊來不及穿鞋,匆匆去追妄意的背影,最後隻得到一句話。
“别出來。”
外面的動靜實在是大。
修真界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這聲勢浩大的雷劫,幾位同在渡劫期的大能不約而同看向萬法宗的方向。
劍尊要飛升了。
劫雲彙聚的時候,宗主和各峰峰主皆是心頭一震,他們不敢靠近明劍峰,緊急下令讓在明劍峰附近的弟子迅速離開。
張宗望着那遮天蔽日的劫雲,心中歎息。
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
這位一走,萬法宗的地位便不再如此牢固。
弟子們腳踏各式法寶,飛快撤離了,而明劍峰的生靈自有保護。
陰雲厚重密布,雷聲滾滾似萬馬奔騰,駭人的電光在雲層中閃爍。
狂風怒号咆哮不止,以不可阻擋之勢催折一大片竹林,沙石斷木俱起,在空中翻轉飛旋。
“吱呀。”
竹門發出很輕的聲響,妄意一襲白衣,提着劍,踏出小門。
發絲狂舞,衣擺獵獵,身後的小屋卻安安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