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細回憶了下那天的事。

“我那天顧着玩遊戲了，倒是沒怎麼留意他在幹嘛，就聽到他霹靂啪嗒打着什麼東西，頁面也挺正經的，也許是大學生來寫代碼吧，看也看不懂。”

小A神色微動，“那你有看到他樣子嗎？”

“他戴口罩啊，一開始沒看到。”

一開始？那後來...

男孩咧嘴一笑，“後來他估計口渴了，要了一瓶飲料，正好我跟網管要的零食也一起送來，他拉下口罩喝水的樣子被我瞧見了。”

小A頓時激動起來，邊江挑眉，若有所思，但還是讓男孩幫忙去局裡做人臉繪畫工作，男孩不太情願，但聽到邊江說以後如果破案會給他送獎狀，他立即眉飛色舞起來，主動拉着小A要回局裡。

“不是我說，雖然我讀書辣雞，就會玩遊戲，但我記憶力很好的，都這麼多天了，那人樣子我還能記着呢，放心，我一定好好描述...對了，獎狀能做大一點嘛，我貼我家正牆上，看我爸媽以後怎麼罵我。”

邊江看着男孩流裡流氣的妝扮，也看到他提及家人時渴望他們誇獎的天真樣子...心裡暗暗歎氣。

每一個少年其實都有可能成為一座孤島，但他們也曾渴望自己能靠岸。

或者，有船能靠近他們。

——————

剛回警局，男孩被帶去做畫像描繪工作，隊員告知對程海04年出國的調查結果出來了。

“頭兒，事情果然很可疑。”

“雖然程海當時的成績很差，但找的大學完全就是一野雞大學，沒有任何上學的必要，這以當時他們家的家境以及他父親當時的官位，完全可以找更好的大學，倒像是匆匆找的一個去處把他送出國。我猜這個程海當年可能遇上了一些事，讓他家人不得不把他送走。”

“但這距離05年的315案有一年的時間差距，暫時沒關聯上，所以我又查了當年04年濱江發生過的一些事迹，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邊江：“說完。”

他的語氣太冷酷了，好在隊員也習慣了，不再賣關子，說：“04年，濱江市發生了一個三高學生自殺案，當時死者林洋跟程海同校，都就讀于濱江三高，不過程海高三，林洋高二。”

邊江臉色微凝，又來一個案子？

不過隻是自殺案的話，在一個三線城市一年發生的案件裡面的确不算什麼，一時也不會有人記得什麼，但有一個女警突然想起來了。

“是不是鴨童案？我外婆家是濱江的，雖然是自殺案，但當時事情鬧得不小，因為那個男孩自殺的死狀太過慘烈，我外婆家在三高附近，當時議論不小，民間管這個案子叫鴨童案，而且關聯死亡的人不止林洋，還有他的父母，聽說是得知兒子死訊後，倆夫妻從村裡騎三輪車趕去，但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路上出了車禍，倆夫妻躲避不及，雙雙慘死，當時我外婆知道後還難過了很久，說這戶人家太慘了。”

衆人一時沉寂，但有人問：“為什麼叫鴨童案？”

隊員此刻想起還心有餘悸，“我當時剛考上警校，好奇下查了下資料，那個林洋是真的死得很慘，民間之所以這麼叫，是因為林洋跳樓的地方好像是一個建築廢宅，那邊小區因為開發商資金鍊斷裂，地方廢棄了很久，一棟樓建高但還沒收頂，邊上地基剛打好，那個林洋就是從頂樓跳下...身體墜在大片裸露的豎直鋼筋上，被刺穿了。那時冬天，他穿的是羽絨服，鴨毛到處飛...不過還有一個原因比較難以啟齒。”

她有些猶豫要不要說，但邊江給了她一個眼神，她也隻能說道：“屍體發現的時候，那個林洋沒穿褲子，那個...□□官也被刺穿了，但後來法醫鑒定他天生□□官萎縮，那裡很小...所以有些嘴巴壞的人就用鴨童案來定義這個案子，多少有些取笑的成分，不過我想這種說法肯定是從他們學校傳出來的，網傳林洋遭遇過校園霸淩，他是太痛苦了才跳樓的，可後來警方調查，學校裡面都沒人承認霸淩過他，好像所有人都沉默了，也都是無辜的，加上沒有找到确切的線索跟證據，這個案子就當自殺案不了了之了，為此我外婆他們還特别生氣呢。”

“一個因為被霸淩羞辱要自殺的人，往往在意自己的體面，不會把褲子脫了跳樓，再怎麼樣也會穿好衣服再跳樓。”

邊江是第一次知道這個案子，但也覺得不對勁。

“就算不确定他是自己跳樓還是别人推下去的，但當時一定有其他人在現場。”

邊江翻看手中檔案，“程洋跟林洋同校，就讀三高，簡舒跟簡缙就讀三高，可以合理懷疑下這三人是否參與了對林洋的霸淩事件，再查下林洋還有什麼家人，這個人很可能因為林洋跟父母的死複仇，殺程海，嫁禍簡家兄妹等等，都初始于複仇。”

過了一會，小A看了資料，說：“頭兒，林洋還有個哥哥，林承，他還犯罪坐牢了，因為在坐牢，連父母跟弟弟的喪事也沒能參加，後來在05年一月出獄，卻從此消失無蹤。”

衆人神色皆是震動。

都是警察，按照他們的辦案思維，如果三個案子都有聯系，那麼最合理的解釋就是——04年鴨童案案發，林洋慘死，林洋父母車禍死亡。05年一月林承出獄，懷疑程海跟簡家兄妹與此有關，入簡家毒殺，簡家兄妹幸存，五年後也就是10年再殺程海，嫁禍簡家兄妹。

但現在一切都隻是推理，他們缺乏證據。

直到那邊的畫像結果出來了，邊江将他跟林承在出獄時的獄方記錄照片一比對。

衆人神色皆是亢奮。

天呢，90%相似，對上了！

——————

茫無頭緒的案子總算有了破案的曙光，衆人都十分亢奮，邊江反而沒那麼高興。

“如果真的是林承對程海跟簡家動手，就一定不會放過任何疑似當年霸淩過林洋進而導緻他家庭悲劇的人，以他的角度會懷疑簡舒跟程洋當日都在頂樓，把林洋害死了，所以瘋狂報複他們。但以我們的視角，簡舒不管是否失憶，在旁人的描述裡面，以及她自身的性格，她都跟程海都不太可能有直接的關聯，而且那天程海發給她的短信是詢問她想不想知道當年的事...可見程海知情的信息比簡舒多，是一種誘引的姿态，而非共同經曆過犯罪的共犯口吻，否則經濟條件惡劣的程海完全可以直接開口要挾她給錢。”

“我懷疑那天在場的還有其他霸淩者，不止程海一個，隻是他們的身份很隐秘，當年查案的警察都沒能找到他們的身份，這可能跟學校内部以及當時的社會情況有關，有些事被人為緘默了，但林承作為林洋的哥哥，他會不會知道一些情況，比如在彼此往來的書信裡面...其他霸淩者很可能在我們不知道的情況下，在這些年裡被林承殺害了。”

“第一，查林承的情況。第二，查當年三高校内學生的情況，尤其是跟程海關系密切的人，還有查林洋的情況，從他的性格着手...第三，315案是當前三案裡面兇手暴露最多也動作最大的案子，我需要得到一切關于它的信息，我有預感，一切還沒結束，可能關于這場兇殺，我們現在查到的隻是冰山一角，真相還在冰山之下。”

“當然，現在的效率已經很不錯了，加油，總有破案的一天。”

冷酷的隊長也有溫情體貼的一面，雖然衆人原本的放松心情消散不少，但也充滿幹勁，邊江讓隊員們繼續做好詳查工作，他也把鴨童案的檔案也弄出來了，準備三個案子的檔案一起查看，看看能不能再找出一些線索。

目前看來雖然看見了破案的曙光，但他總覺得哪裡不對。

三個案子關聯了，可矛盾點依舊很多。

最大的矛盾就是——簡舒兄妹為什麼沒死？

但他忽然接到了簡舒的電話。

她想見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