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深的那篇文章,她倒背如流。她也曾想過,寫出這樣有力量、有思想文章的人,該有怎樣的雄心壯志,有多麼的意氣風發,又會在将來,做出怎樣的豐功偉績,救民于水火。
可她絕沒想到,他會是一個坐在輪椅上,渾身上下都浸透了濃重死氣的青年。那雙黑沉沉的眼睛,讓她想起了幽深不能見底的枯井。
李深慢慢松開緊握的手指,蒼白的指尖似乎都被宋雁書痛惜的眼神燙傷,痙攣似的顫抖了一下。他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的計劃。或許,他不該将宋将軍和他的女兒拉進來。
他沙啞道:“宋小姐,久仰。”
宋雁書笑了一下,絲毫沒有被戳破身份的窘迫。
她道:“你果然已經知道了。”
當年李太傅一案震驚朝野,主審人便是中書令。
李深緊緊盯着她,見狀也笑了一下。
“宋小姐不也知道我知道了嗎?”
宋雁書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将匕首移開了一下,又貼回去,看着大竹警惕道:“我松開匕首他不會沖上來吧。”
李深怔了一下,險些失笑,他對大竹搖搖頭,然後道:“不會。”
宋雁書收回匕首,見大竹果然站在原地沒動,便轉身準備離開。
“宋小姐留步。”
“你不想知道你手下為何會追到這裡來嗎?”
宋雁書回身,“差點忘記了。”
說完,宋雁書去池塘邊,撿起一根木棍在水中搜尋。
李深道:“大竹,去幫幫宋小姐,找衣服。”
大竹點點頭,“衣服。”說完,便跳進池塘,四處摸索。
宋雁書被濺了一身水,抹了一把臉,驚訝地回頭看向李深。
李深道:“算是緻歉。”
宋雁書沉默兩秒,别過臉對大竹道:“還有一把刀。”
李深對大竹重複了一遍,對上宋雁書奇怪的眼神解釋道:“他隻聽我的。”
不過片刻,池水便被徹底攪渾了,又過了好一會,大竹才在淤泥中摸到了一個長條硬物,正是喬州的刀。
不一會,大竹便帶着衣服和刀上了岸,遞給李深。
宋雁書伸手去接,大竹卻将眉一擰,後撤半步,警惕地看着宋雁書。
李深開口讓大竹将東西給宋雁書,大竹這才不情不願地松了手。
宋雁書将衣物擰了擰,與長刀纏在一起,對李深道了一句“告辭”便一腳踏上倚欄,借力順着廊柱飛上屋頂。
李深對着宋雁書背影道。
“昨夜之事,李某縱有私心,也是為遼國不為奸臣所累。”
宋雁書停頓了一下,身影迅速消失在屋檐。
翻過幾個屋脊,宋雁書正在心中吐槽這宅子太大了,就與賈虎面對面撞了個正着。
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賈虎支支吾吾道:“李川那厮,說你有危險,我就趕急了些……我沒想撞你。”
正說着,李川也跟上來了,他氣喘籲籲地停下來,見宋雁書視線落到他身後,連忙解釋道:“喬州沒來,他望風呢。”
他視線停在宋雁書手中,頓了頓,澀聲道:“他還是發現了?”
賈虎拿過宋雁書手中濕淋淋的一團,嫌棄道:“這什麼東西,他連自己衣服都能丢?”
宋雁書對李川道:“他叫李深。”
李深?李川瞪大眼睛,似乎恍惚了一秒,随即道:“昨夜之事,喬州說是他在背後謀劃的,似與中書令有關,我擔心他再對小姐不利,所以……”
宋雁書點點頭,“我知道。”
“那他……”
“我沒問,也沒聽。”
對上兩人疑惑的眼神,宋雁書歎了口氣。
“大概能猜到他想對付中書令。”
“那……”
宋雁書道:“我怕他一說,我會不忍心拒絕,所以直接跑了。”說完,宋雁書又像是解釋似的加了一句,“你們知道的,我一直很敬仰他。”
“哼。”賈虎扭過頭冷哼一聲。李川面帶愁容地跟着宋雁書一起歎了一口氣。
過來一會,賈虎像是終于反應過來似的。
“所以昨晚是他要陷害中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