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雁書順着賈虎的視線,看見了跪在最前方的王元。
一個發須皆白的老僧從側殿走到王元身邊合十,兩人輕聲說了幾句話,王元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交由老僧。老僧接過,又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号,接着将冊子供到佛案前的一疊經文上,退了出來。
“師父留步。”
那老僧停下腳步,合掌行禮道:“阿彌陀佛,施主請說。”
宋雁書也合手一禮,問道:“方才那位公子供于佛前的可是經書?”
老僧道:“是,那是王施主親抄的經書,特供于佛前,以贖罪孽。”
“罪孽?”
老僧含笑道:“施主可是王施主的友人?”
宋雁書也笑道:“非也,隻是聽說此處可請人代抄經書,一路走來卻并沒看見,又見那人拿出經書,是以向師父請教一下。”
老僧合十道:“如此,陳先生前幾日積攢了不少需抄的經書,是以這兩日都在後院經房内,施主請随我來。”
宋雁書卻并沒有動,而是掏出懷中的銀子,“可否勞煩師父替我将銀子送過去?”
老僧愣了一下,“這是為何?”
宋雁書道:“剛剛走至山下時,遇上一位公子,稱身上有孝,不好沖撞佛祖,托我來替他送銀兩給此處抄經書的先生,為他抄些經書。我又與友人約在城中相見,眼看時辰要到了,擔心遲了時辰。”
老僧點頭,“如此,貧僧便代施主跑這一趟,不知那位施主需要什麼經書?”
宋雁書卡住了,她對佛經并不熟悉,想了一想,道:“那位公子想祝禱病重的祖母早日康複。”
“貧僧明白了,施主何時來取?”
說罷,那老僧猶豫了一下,又道:“施主銀兩太多,恐陳先生一人抄不及。”
宋雁書又胡亂糊弄了幾句,說是那公子不在意數量,隻需抄一遍,主要是心誠雲雲。
見那僧人終于接過銀兩,往後院去了,宋雁書終于松了一口氣。
倘若讓舅舅知道是她給的銀子,恐怕反而惹得他不快,正想着需得盡快找一個人定期替她來送銀子,就見王元似乎聽見了門口的動靜,轉過頭來,兩人視線越過人群,交彙在一起。
王元猶豫了一下,起身走出大殿。
“宋小姐到了。”
宋雁書回了一禮,兩人閑話幾句,見王元漸漸放松下來,宋雁書突然道:“昨日在城門處似乎并沒看見王公子。”
王元頓了頓,觀察着宋雁書的臉色,若有所指道:“昨日城門處,恐怕朝堂上下都有人在。”
宋雁書笑了笑,道:“王公子倒是很坦誠。”
王元苦笑道:“實話罷了,宋小姐會選擇回京陵城,京中的各位大人都十分驚詫。”
宋雁書斂下笑意,審視般地看向王元,“陛下明旨要我回京陵城,怎麼?衆位大人都覺得雁書和父親有選擇?”
王元看向宋雁書,被宋雁書身上迸發出的氣勢震驚,張了張口,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在他們眼中,宋國忠手握重兵,又得民心,辎重短缺都拖不垮他,要是他有了反心,恐怕沒人能阻止。隻是要将這話放到明面來說,他還是有些不敢。
更何況,宋雁書作為宋國忠唯一的女兒,在皇帝聖旨如一張廢紙的時候,遵從聖旨回來了,其中意味着什麼,不能不讓人深思。
宋雁書見王元局部不安,緩和語氣,嫣然一笑道:“王公子不必緊張,小女随口一問罷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隻是回京陵城。”
“昨夜,我偷偷去了李兄府中。”王元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實話,他示意宋雁書與他走到牆角。
宋雁書跟過去,看向王元。
“李深?”
“是,李兄說,那道旨意并非陛下的意思,而是中書令的意思。”
見宋雁書眼神漸變,王元喉頭動了動,感到後背漸漸被冷汗濡濕,他硬着頭皮繼續道。
“最初是陛下身邊的一位宮女向陛下進言立後親政,被中書令得知,殺了那宮女,又将陛下身邊的人都清換了。陛下很喜歡那個宮女,因此與中書令争吵,後經過幾方大人的博弈,陛下的旨意還是頒下來了,隻是由立後改為了召宋小姐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