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雁書看向李深,李深看向洪文瑞道。
“因我身有殘缺,王元每日都會來我這裡看我有何需要,今日卻遲遲未到,午間我擔心他是否出了什麼事,便讓文瑞借口去王元府上找他,他便讓文瑞帶了消息出來,讓你務必小心,最好能将人先送出城去。我便讓文瑞來找宋小姐了。”
洪文瑞見宋雁書看向他,點頭撇嘴道:“是,他還說,宋小姐的猜測屬實,他有愧。”
宋雁書心下巨震,盡管她早已有此猜測,此刻聽見洪文瑞這話,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她不由道:“他如何了?”
洪文瑞擰起眉,面上滿是不忿,想起今日強闖進去看到的情形,似乎想說什麼,但被李深一瞪,又偃旗息鼓地嘟囔道:“好得很。”
說完,他似乎是不甘心,又補了一句,“隻是受了打擊。”
宋雁書沉默片刻,愧疚道:“我不應當讓他去的。”
那畢竟是他父親……
李深看向宋雁書,輕聲寬慰道:“王大人有此行徑,王元早晚都會知道的,何況他是明事理的君子,早些知道對他來說或許是好事。”
見宋雁書臉上仍然難掩愧色,李深轉移話題道:“宋小姐可将那幾人送出城去了?”
宋雁書回神,搖頭歎道:“城門處戒備森嚴,這幾日又增了幾隊巡邏駐守,出城恐怕不易。”
李深沉默片刻,“宋小姐若信得過李某,李某願意一試。”
宋雁書看向李深,那雙黑色的眼珠不再如初見那日一般透着一股陰寒森意與死氣,此刻定定地看着她時,愈發明亮如珠,一眼望去如初生嬰孩一般純粹,隻是那眼底依舊藏着黑雲翻湧。
宋雁書道:“李公子可有什麼法子?”
李深頓了一頓,搖了搖頭,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因事發倉促,城中又已戒嚴多日,我此刻并無什麼好辦法,隻是……”
李深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李某就是拼上性命,也要将他們安全送出去!”
果然……
宋雁書默了一瞬,還未說話,洪文瑞就悄無聲息地彎腰湊到李深耳邊,語氣極輕地幽怨道:“你的命沒了也送不出去他們。”
見李深臉色驟變,洪文瑞哈哈一笑,立馬跳離李深身邊,正好避過大竹一把擒向他的巨掌。
動作熟練地這一幕似乎已經發生過很多遍了。
洪文瑞見大竹怒目沖向他,忙逃出亭子舉手大叫,“李大哥救命!”
“大竹。”
大竹停了下來,洪文瑞折返過來,躲着大竹身側,繞進了亭子,嘟囔道:“說實話嘛。”
李深不再看向洪文瑞,見宋雁書的臉色似乎也不甚贊同,想了想道:“宋小姐可有法子?”
宋雁書問道:“李公子手中可還有那日的那些人?”
顧忌着洪文瑞在此,宋雁書并未說得太明白,李深卻瞬間就反應過來。
“有,宋小姐需要幾人?”
說完,他似乎有些猶豫,道:“隻是他們擅長暗殺,若是在城門處與守城兵起沖突,恐怕不是對手。”
宋雁書笑道:“不需要起沖突,隻是以防萬一,若事情有變,隻需要他們突然出現攪亂局面即可。”
到時候另一隊做同樣裝扮的人就會趁亂竄出,混淆視聽,讓于浩他們能夠脫離敵人視線,趁亂逃出城去。
而在此之前,城門處不可有半分異常,擅長暗殺隐匿的人用在此處正合适。
宋雁書又在腦中演練了幾遍,見似乎已無什麼大的錯漏,略略松了口氣。
若這一招再行不通,她還有最後一招偷梁換柱,隻是風險太大,還會在中書令面前暴露自己,不得萬不得已時,還是不用為好。
見宋雁書臉色漸漸松快,李深叫道:“文瑞?”
洪文瑞本在一旁把玩腰間玉佩,突然聽見這一聲,直起腰來,茫然道:“怎麼?”
見李深瞪向他,恍然大悟,對宋雁書道:“宋小姐有什麼需要也可找我,我雖然不大愛管官場上的事——”
他嘻嘻一笑,沖李深抛了個媚眼,“——但李大哥的事,我都管!”
李深并未顧忌洪文瑞在此,直言自己手中有擅長暗殺之人,宋雁書就隐隐感到洪文瑞或許并不像他表面那樣,是個天真無邪的富貴公子,此刻更是确信了。
于是微微一笑道:“若有需要,雁書便不與洪公子客氣了。”
洪文瑞擺擺手道:“好說好說。”
李深補充道:“暗處之事我或可相助,朝廷明面上的一些事情,文瑞或還說得上兩句話。”
從李府出來,宋雁書繞去城門處,避過夜巡的将士,将周圍形勢屋檐一一摸清,連街邊商戶用來壓旗杆的石頭也沒放過,直至天邊泛白,這才回家。
鐘承守了一夜,見宋雁書平安歸來,也松了一口氣。
宋雁書心中有數後,這幾日的困倦一下子都湧了上來,胡亂糊弄了兩句,便回屋補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