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布衣女子搶上前來,推了那人一把,将一個布包砸到那人懷裡,罵道。
“鞋襪鞋襪!讓你回村裡給母親送些米面鞋襪,米面一拿,鞋襪就忘到腦後去了,母親念叨這麼多次了你還記不住!老娘煮着飯都要來給你送東西,什麼爛記性!老娘嫁給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女子衣袖挽了一半,手腕上沾了些面粉,手指間還有些許白色痕迹,似乎是和面到一半便急匆匆出門了。
男子唯唯諾諾地應下,身形頓時一矮,看起來十分憨厚懦弱,面容更是透着幾分猥瑣,與這些日子他們要搜查的人迥異。
士兵掃了一眼手中的戶籍記錄,與女子所說并無出入,方才升起的警惕便消了大半。
那女子見周圍士兵都看向她,狠狠一瞪男子嘟囔道:“老娘臉都讓你丢盡了!”
說完,女子猶不解恨地踹了男子一腳,憤憤離開了。
城門處的守衛注意力都被集中到女子身上,見女子離開,紛紛收回視線,充滿同情地看了一眼男子,便不再理他。
那士兵有些同感地看了一眼眼前垂着頭一聲不敢吭的男子,打開包裹,見果然是一些布納鞋襪,又見他右手掌纏着布袋口,提着少許米面,于是将路引還給他,“行了,走吧!”
宋雁書收回視線,仰頭喝下一杯酒。
帶着些微涼意的清酒從咽喉滑過,落入胃部,帶來一股灼燒之感,直讓她渾身都暖起來。
她垂下頭,似是已喝到酣處,将酒杯重重放下,發出“嘭”地一聲。
“好酒!”
“老闆,再來一壺。”
暗處的人見到信号,悄悄退去。
城門處的士兵正在關閉城門,片刻後,城門上傳來悠遠沉悶的鐘聲。
城門已關,他們安全了。
事情順利得讓宋雁書有些不敢相信,她望着酒桌上的水痕,猶有幾分恍惚。
今晨的夢是預警?還是她太過憂心,日有所思導緻的夜有所夢?
隻是不知,李川那邊如何了。
文繡接過老闆呈上的酒,為宋雁書斟滿。
宋雁書又自斟自飲了片刻,見天色漸漸昏暗,城門處人影漸漸稀少,與往常并無不同,于是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文繡趕緊上前扶住她。
宋雁書道:“再打兩壺酒,帶回去給他們也嘗嘗。”
文繡應下,提着幾壺酒,半攙着宋雁書離開。
到了一處藥鋪,宋雁書突然停下道:“星榆的藥好像吃完了,你再去抓兩幅,一并就帶回去了。”
文繡有些憂慮地看着似乎站不太穩的宋雁書,道:“可是……”
話未說完,宋雁書似乎就明白她要說什麼,指着街邊一個巷口的面鋪道:“我在那裡坐着等你,去吧。”
文繡隻好扶着宋雁書到那坐下,給了老闆幾文錢拜托她照看一下宋雁書,便轉身進了藥鋪。
隻是文繡身影剛一消失在藥鋪門口,宋雁書眼中的迷離便盡數消退,除了兩頰微紅,哪裡還能看出半分酒醉的樣子。
一塊小石子從巷子裡扔到她腳下。
宋雁書站起身,似乎有些想要嘔吐,四處看了一眼,在面鋪老闆擔憂的視線中拐進巷子,片刻後又搖搖晃晃地出來了,坐回原位。
不一會,文繡便提着兩副藥從藥鋪出來,見宋雁書乖巧地坐在原處等她,忙迎上去,向面鋪老闆道了一聲謝便要攙扶她。
“宋雁書”避過她的手,搖晃着向前走了兩步,讓人難以看清她的身形體貌,“我自己能走。”
文繡吓了一跳,見她腳步似要跌倒,忙一把攙扶住。
隻是手剛一觸碰,文繡便察覺了不對,手中一松,下意識向身側人的臉看去,卻見那人的眼神淩厲,頓時慌亂便要後退。
“是我。”來人壓低聲音道。
文繡腦中快速搜索,總算找到此人聲音的來曆——是喬州大哥。
她腦中亂了一瞬,張了張嘴,下意識向四周看了一眼,又聽得身邊人道:“别看,走。”
于是趕緊收回視線,掏出手帕遮住他指縫殘留的白色面絮,攙扶着“宋雁書”離開。
兩人離開片刻後,宋雁書換了裝扮面容,提着一個包裹,與也已換下老伯裝束的鐘承從巷口走來,直奔皇城而去。
剛到三街,一個挑着擔子的小販撞了上來,宋雁書停下腳步。
“小姐恕罪!”
鐘承擰着眉滿面怒容上前罵道:“你怎麼回事,急匆匆的作甚,撞到我家小姐你擔得起嗎?!”
那小販忙作揖道:“小的眼花,前面有将軍和那張府小姐,洪府公子堵着,像是要打起來了,小的一時慌亂,這才沖撞了小姐,小姐恕罪。”
鐘承還要說什麼,宋雁書止住道:“罷了,也沒撞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