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竹明顯不放心将李深和宋雁書放在一處,腳步不動。
李深擰眉,加重語氣,“大竹。”
大竹眼珠轉動,似乎在評估宋雁書的危險性,見宋雁書一直面帶微笑地望着他,似乎并無危險,這才遲疑着離開。
李深轉動輪椅,擡手道:“小姐請。”
宋雁書走進亭子,見本有的四個木凳隻剩下三個,笑道:“下次來賠給李公子。”
李深失笑,請宋雁書坐下,替她斟茶後道:“宋小姐今日前來可是有何事?”
宋雁書聞言遲疑了片刻,她還沒想好要怎麼問,畢竟王勇的父親也參與了陷害李深的案子。
李深見宋雁書為難的樣子,頓了頓提起另一件事,“洪文瑞送來的冊子宋小姐可看了?”
宋雁書點頭,“看了。”
李深道:“宋小姐可是想從王元父親下手?”
宋雁書愣了一下,見李深一臉認真地看着她,頓時明白他誤會了。
他以為,自己的難言是因為想讓王元繼續找他父親的罪證。
宋雁書搖頭道:“在沒有實質證據可以證明王元父親和中書令關系前,貿然對王大人下手,可能會讓中書令選擇斷尾求生,反而讓王大人陷入危險,失了人證。”
李深贊同地點點頭,他也是這樣想的。
隻是,若不是此事,宋雁書為何一臉為難的樣子。
宋雁書想了想,決定直說,于是道:“我想向李公子打聽王勇的事,若是……”
李公子感到不快,雁書便不問了。
宋雁書話未說完,便感到對面男子一顫,放在輪椅把手上的指尖痙攣了兩下,似乎被戳到了什麼痛處,頓時将話咽了回去。
她垂下眼睛,看來還是自己太過冒失了。
王勇父親可以說是害李深一家至此的劊子手,任是誰都無法坦然談論他兒子的事吧。
宋雁書正要道歉,便聽得李深啞着嗓子問道:“宋小姐想打聽他……什麼事?”
宋雁書擡頭見他臉色蒼白,心下不忍,道:“罷了,是雁書唐突了,李公子海涵。”
李深搖搖頭,緩慢而堅定,他雖行走于刀山火海中,眼中卻隻有彼岸,腳下的痛苦不能阻止他分毫。
他道:“宋小姐想問什麼,李某知無不言。”
宋雁書見了李深的表情,突然意識到,他并不是連提及此事此人的勇氣都沒有的懦夫,而她看似為他着想的欲言又止,對他來說才是最大的傷害吧。
他不需要别人的憐憫,不需要刻意的照顧。
宋雁書心中對李深越發敬佩,她道:“那我便直說了。”
“王勇與王元之間是否有什麼龌龊?”
李深怔了一下,不自覺捏緊椅臂把手的手指緩慢松開。
他以為,宋雁書是問王勇和他之間的事。
竟是王勇和王元嗎?
說不上此刻心中是什麼樣的心情,似乎有些失落,有些酸澀,還有些松了一口氣。
隻是,他們之間的事,與他也脫離不了幹系。
李深道:“王元是王勇堂兄,年幼時王勇借住在叔父家,與王元一同長大,情誼十分深厚。”
宋雁書點點頭,這些王元告訴過她。
李深接着道:“五年前,王勇父親王彭誣告我請人代考,被王老大人逐出家門,剝離族譜。”
李深垂下眼睛,“結案後,王元愧疚不安,前來照顧我。我卻對他惡語相向。”
李深停了下來。
宋雁書靜靜等待着。
李深繼續道:“王元得知了王勇對我做的事,與他割袍斷義,自此不再見他,也不與他說話。”
宋雁書怔了怔,聽李深的意思,是王勇也曾在那一案中發揮了作用,可那時他并未入仕,也未參加科考,又能在其中做什麼?
還是對李深做的事?
宋雁書的困惑并沒有持續多久,見李深不再說話,眼睛靜靜盯着眼前的輪椅,一個可怕的猜想從她腦中冒了出來。
她瞠目結舌道:“難道……難道……”
李深擡頭看向她,微微笑道:“是。”
宋雁書沉默了,李深的腿竟是王勇砍的。
她的心中頓時冒出一股火來,直燒得她心慌。
而她,竟還來當着李深的面問此事,逼他口述舊事。
宋雁書站起身來,深深一揖,鄭重道:“抱歉,是雁書冒犯了。”
李深回神,見了宋雁書的反應,心中的情緒頓時消散了大半,笑道:“此事已過去五年了,李某早已不放在心上了,宋小姐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