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他們保留最後的底線,不影響巧手的傷勢恢複,無論怎麼發展都與宋則無關了。
等宋則取好草藥,被白虎帶回孤兒洞時,墨竹和巧手也已經回來了,正好安排墨竹和白虎将小艾帶過來。
宋則用珍貴的食鹽和含糖較高的果子,調配出糖鹽水的平替——鹹果汁,給小艾優先補充流失的水分和電解質。
好在,小艾的身體雖然虛弱,仍有進食的力氣,喝了鹹果汁緩過一陣後,還吃了兩顆水煮蛋,看到宋則吃的烤魚,好奇之下嘗了嘗,之後便吃了半條烤魚。
因要照顧新來的病患,且還沒有摸清小艾的腹瀉程度,宋則和宋伊今晚也要留在孤兒洞睡覺了。
吃飽喝足的小家夥們很快酣睡過去,宋則也閉上眼睛,躺在草墊上,放慢呼吸。
大概幾個小時後,在他即将進入深度睡眠時,他的精神突然受到了猛烈攻擊。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攻擊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記憶!
精神力升至一級,讓他有能力解鎖曾經錄入記憶宮殿的書籍,可上一世經曆種種的記憶裹挾着層層壓力和痛苦,也在他毫無防備之時蜂擁而至。
那些灰暗的記憶片段一張張不斷在腦海中快速閃回,精神力沒有達到一級時,它們就像是被封禁在牢籠中的猛獸,即便如何張牙舞爪,也無法傷他分毫。
然而,在他用一級精神抽取書籍時,竟算是打開了封禁猛獸的牢籠。
那些記憶破籠而出的霎那,記憶中裹挾的情緒像被撕去了僞裝的面紗,從朦朦胧胧變得清晰且極緻:恐懼、血腥、暴力、陰狠、狡詐、背叛……幾乎要在一瞬間将他淹沒。
宋則死死攥住身下的幹草墊,隐忍着腦海中幾欲讓他陷入瘋狂的極端情緒,緩緩起身,離開了被火堆映照得昏黃山洞,走進了山洞外的黑暗。
洶湧的極端負面情緒來得太過突然,一級精神力根本無力攔截這樣勢如破竹的沖擊,僅剩的一絲理智向自己的身體發出了奔跑的指令。
這般情緒下,宋則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他要遠離人群。
從一開始的跌跌撞撞,然後逐漸加速,後來,他已經不知為何而跑,身體隻是機械地履行着大腦發出的最後一個指令,直至用盡全身的力氣,一直跑,一直跑……
或許他會撞在一顆巨石上腦漿四射,或許他會跑到力竭而亡,又或許他能跌進一個深坑中血盡而亡……
無論怎麼個死法,隻要能盡快結束這場精神折磨,就是好的。
強烈的絕望和自毀傾向主導着他的意識,直至他的視線中出現了幾步之遙的懸崖。
他不知道,看到懸崖的那一刻,自己的眼中竟迸射出奔向解脫的欣喜。
他飛奔向懸崖,仿若奔赴一場美夢。
然而,這場美夢卻讓斜刺裡沖出的一道白影撞碎了。
被相向而來的巨大作用力撞倒在地,宋則撐起疲憊的身體,再次向懸崖沖去。
此時,他的眼中隻有那道深淵。
然而,那道白影再一次抵住了他。
被情緒主導的思維不會轉彎,宋則認準了前面的懸崖,即便遇到攔路虎,也隻是使出渾身僅剩的氣力和烙印在精神中的格鬥技能,打倒他,沖向懸崖。
瘋狂攻擊狀态下的身體機能被全部調動,高大的白影難以招架,接連閃躲,卻還是難免受到幾擊重拳和旋踢。
白影常年狩獵下的身體本能反應被激發,下意識舉起前爪格擋。
下一秒,宋則送出的右臂擦過利爪上的尖銳,在月光的清輝中灑出一串血珠。
腎上腺素飙升下,身體的痛覺是無法第一時間被大腦感知到的,宋則依舊維持着不要命的打法。
隻是,這時,攔在他面前的白影卻似換了個人般,呆愣愣地停在原地,不躲不避。
即便被宋則爆發的攻擊力度逼迫地連連後退,白影卻像是一根木頭樁子,頻頻後退的虎爪,再也沒有擡起格擋。
直到下一瞬,失重的恐慌感襲上大腦,白影意識到腳下踩空的位置,是懸崖!
即将跌落的那一瞬仿佛被無限拉長,長到能讓他回想起許多與眼前之人的相處片段;那一瞬又彷佛被無限縮短,短得隻夠他将眼前之人推回崖邊。
本就到了強弩之末的宋則,被這一推,跌倒在地,右臂傷口處的痛感在這一刻終于抵達至大腦皮層。
身體上的疼痛猶如一根飛射而出的銀針,細小卻足夠鋒利,帶着對外界的感知穿透綿密的情緒海浪,一頭紮進被情緒吞沒的意識層,喚醒了一瞬清明。
宋則跌坐在地上,痛苦地嘶吼,雙臂緊抱頭顱,身體後仰,緊繃如拉滿了的弓,他要用僅剩的理智控制着力竭的身體做一場生死豪賭。
在弓弦幾乎要繃斷的瞬間,宋則将腦袋狠狠撞向腳下的山石。
這一擊,或許會直接了解了自己小命,又或許能利用外力強制大腦封存記憶,重新回到一級精神力之前的困獸狀态。
無論是哪種結果,對他來說,都算是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