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怔片刻後,兩人陷入沉思,沉穩的黑風再也按捺不住,在火影綽綽的山洞中來回踱步。
“我想,是時候召集長老們,開一場族會了。”
一天後,同樣的地點,主峰族長的山洞中彙集了一衆年長族人。
年紀輕輕,且身量還未長足的宋則,在一衆年長卻依舊身形高大的族人中,顯得尤為引人注目,尤其這次族會的召開,離不開他那颠覆族人生育觀的發現。
在黑風族長說出宋則的猜測後,衆人圓瞪的虎目更似是要将他灼燒。
“不可能!我們虎族世代如此繁衍,我家更是子嗣衆多,也沒有在冬季喪命的雄子。不知大巫的這番猜測,可曾在祭祀占蔔中得到神明的認可,能否将占蔔的卦象展示于衆?”
第一個跳出來質疑的人,宋則并不知道他的名姓,但從他的後半句話,可以猜到此人必是擅長占蔔之術。
既如此,他更沒有理由在别人擅長的領域跳入自證陷阱。
“不知這位長老在行房事前,可有占蔔問過神明?若是行房前未曾蔔問,為何現在不行房事卻要蔔問呢?”
這位長老一時被問得愣住了,不等他想好怎麼回答,宋則的第三問已經抛了出來。
“敢問你家中的雄子可還安在?是否也如你這般長壽呢?”
接連四問,問懵了最先出頭的長老,也讓山洞中其他人轟地一下雜亂地交談起來,一道刻意提高的聲音尤為突出。
“蓍九老兒,你家是子嗣衆多,可你莫不是忘了,你自己是死過兩任配偶的?就連你家的好大兒,昨日也才死了配偶啊。”
蓍家善占蔔,在族中聲望大,資源多,雄子們願意與他們成家,便也更招族中其他家族嫉恨,因而,才有那結了仇怨的長老趁機出言揭短。
在如山的鐵證面前,蓍九長老一時被問得啞口無言。
然而,即使他的質疑被宋則的邏輯反制,在場的長老們卻依舊竊竊私語着,無人再跳出來表态。
大家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
舊制度雖有諸多不妥,卻被延用至今,即便新規則有更大的利益,也得有人力排衆議推動一把。
宋則再次開口,将其中利害掰開了揉碎了,講給這群在部落中代表智慧和家族勢力的老者們。
“我的猜測若是真,諸位按我說的做,不僅保住了自家雄子,還可提高雌獸受孕率;若我的猜測是假,也隻是這個冬季少行幾次房事,對族人并無損害。試一試,又何妨?”
雖然宋則話中的“受孕率”、“何妨”這樣的小衆詞語讓他們摸不着頭腦,但大緻的意思是懂了的。
這樣的場合,沒人願意暴露自己的無知,對細枝末節發問;反而,對方說的話越是晦澀,倒越讓人覺得他博學又神秘。
這時,未等衆人發言,心中不滿的黑風族長一錘定音,态度強硬地宣布了他的決定。
“大巫,是先祖選定傳授醫理的人,也是受天神認可的虎巫,他的猜測關乎虎族未來存亡,應該一試。”
他的目光掃視一圈後,繼續道,“願意一試的,将家中雄子送至大巫處;不願一試的,也可不來。隻是,日後家中雄子再有急症,也不必送來主峰了。”
此話一出,仗着虎巫年幼拿喬的長老們再也不猶豫了,紛紛表态會如約送來家中雄子。
自此,宋則的日子不複清閑,他索性讓人将孤兒洞一旁用作病人修養的山洞鑿得更大了些,作為雄子們的住院部。
一些能夠克制的雄子,身體沒有明顯不适,每隔三五日,過來一兩日即可。
反而是近兩年成家的雄子,年歲小,身子卻虧空的厲害,被宋則強制留下來常住,不修養個十天半月,是不準回去的。
“啧啧啧,到底是年輕,見得少,輕易就被雌獸的伎倆哄騙了去,把自己的身體糟蹋成這副模樣。要我說,若不是大巫警醒得早,他們身上的黃土都埋到脖子了。”
“嗨,你我誰不是這麼過來的。過了一個冬季,但凡有點腦子想活命的,都該想法子把家中雌獸支出去了。沒腦子又拿捏不住家裡雌獸的,隻得早早去見先祖了。”
啪,啪。
兩個年長的雄子蹲坐在火堆邊,嘴上唠個不停,手上動作也不停,将烘烤好的松子用石頭敲碎,挑了裡面油潤噴香的松子吃。
這兩位明顯身體并無不适,卻時常到大巫這裡住個幾日,不為别的,圖的還不是蹭飯。
能頓頓吃着他們做不出的美食,時常又有堅果、蜜水打牙祭,若是閑得慌了,還能跟老朋友吐吐槽,給年輕雄子們傳授些過來人的“經驗”。
若不是大巫強制他們每日做操、鍛煉,他們可太想日日住在這裡了。
言語間,有孤兒洞醫療小組的小童過來日常“查房”,正好撞見這兩個慣愛逃避鍛煉的年長雄子,便端起臉,認真詢問起他們身體情況,末了,還得多問一句。
“我見你們二人今日沒有參加晨練,起床後可有補上?”
在周圍人幸災樂禍的目光中,兩人絕了撒謊的念頭,老老實實認了偷懶,又在衆人的監督中,做了一套早操。
醫療小童在一旁嚴肅站着,熟練地解說着操練對他們身體的好處,還不忘拿外面做活的力工“激勵”他們。
“你們練的這套體操已經是最簡易的了,若這都不願意做,下回就安排你們去和外面的雌獸們一起摔泥胚、燒磚窯了。”
兩人嘴裡應承着再也不偷懶了,第二天便溜回了自己家。
天寒地凍的,誰要和那群一把子蠻力無處使的雌獸們一起摔泥胚、燒磚窯啊。
别人不知,他們還猜不到嘛,大巫這麼安排,還不是為了消耗那些雌獸們的氣力,省得他們精力充沛地回家,把自家雄子折騰得下不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