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季，冰雪覆蓋大地，所有生命開啟了入冬節奏。

有的選擇冬眠，以降低養分消耗；有的益于這天然的冷庫，能夠冷藏獵物，延長食物儲存時常，也就不需日日外出狩獵了。

虎族正屬于後者，雌獸狩獵後，将獵物埋進冰雪中，冷凍後的獵物足以支撐到被他們吃得一幹二淨，也不會腐壞。

相比起需要頻繁外出狩獵的春夏秋季，能夠減少狩獵頻率的冬季，當然更受虎族的雌獸們喜歡，畢竟，這也意味着他們将有更多時間用來和雄子相處。

每日裡吃飽後，和自家雄子做幾場酣暢淋漓的生命運動，困了，倒頭就是睡，睡醒了接着做，餓了，便将凍在雪窩中的獵物挖出來吃一頓。

試問，這樣神仙般的日子，哪個雌獸能不心生向往？

然而，現實并不會如雌獸們期待的那般美好，他們最喜歡的冬季，對于雄子們來說卻是一年一度的生死大劫。

沒有厚實皮毛的雄子，即便裹上幾層獵物獸皮，想要長時間在外活動，也是對他們自身抵抗力的一大考驗。且不隻是低溫和活動空間受限，食物的匮乏更是另一大危機，以生冷肉食為主的單一食譜，對雄子們的腸胃和消化都很不友好。

在生存質量嚴重下滑的基礎上，雄子還要應付精力旺盛的雌獸們一次又一次的引誘和求歡，這也難怪每年冬季過後，部落要多幾個喪偶的雌獸了。

然而，這個殘酷的真相，卻是在今冬的一個雄子猝死後，在宋則有意的挖掘下，才浮出水面。

盡管今年的冬季虎族因為有了火種，比以前好過不少，雄子們有了更貼身保暖的皮衣皮靴、更安全健康有熱量的熟食，但日日耗盡精元不知節制的運動，仍是讓不比雌獸強健的雄子先一步承受不住，透支了身體。

甚至，由于食物和熱量來源的改善，溫飽思□□，雄子們對于交合的意願更加強烈，今年冬季第一個死掉的雄子比往年出現得更早了。

一聲熟悉的虎嘯傳來，多了幾分尖銳的聲音讓宋則聽出了其中緊急，他的神情一變，走出山洞，便見一隻隐藏在風雪中的白虎踏雪飛馳而來，在他身前驟停、趴下，一氣呵成。

騎虎少年穿過風雪，來到山頂族長住處，一進到主廳，便見一個包裹在獸皮毯中的身影，橫卧在火堆邊的主塌上。

顧不上交談，宋則大步上前，掀開獸皮毯，正要檢查獸皮毯中族人的情況，卻被入目那張青白中透着死氣的面色驚了一瞬。

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宋則将手指放在病人頸側，他的肌膚還溫熱着，卻已經摸不到脈搏，胸膛沒有起伏，心髒也停止了跳動。

“他死了。”

冷靜的宣判，打破了所有人的幻想和期待。

咚，失去配偶的雌獸仿佛被抽走了渾身的力氣，跌跪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嗚咽聲，一隻手不斷捶打着地面……

待他情緒略有穩定，宋則才了解到死者病發前的症狀，他的配偶發現不對後，已經第一時間将他用獸皮毯卷了飛奔到主峰，卻還是晚了。

等人離開後，宋則神情嚴肅地轉向族長二人，他突然發現，就連雪崖族長的面色，都比以前更顯疲态。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這個冬季會死更多雄子。”

黑風族長凝重的神情中帶着深深的不解，“為什麼會這樣？明明入冬前雄子們都好好的，為什麼一入冬就接二連三地出現傷亡？”

他低沉的聲音訴說着困住他良久的疑惑和内心的痛苦，“難道，虎族真的是受到了神明的詛咒，被神所厭棄，要走向滅亡了嗎？”

雖然現在的主職就是搞封建迷信，但宋則從未想過向天神尋求答案，放過備受打擊的黑風族長，宋則看向坐在陰影中面色晦暗的雪崖，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跟我講講，族人們都是怎麼過冬的吧，你知道的，我沒有出過主峰，對族人的生活所知太少。”

雪崖緊抿的雙唇輕顫一瞬，緩緩開口，向宋則描述着主峰之外，族人的生活，也是他曾經以及現在正在過的生活。

許是精力有些不濟，雪崖的聲音輕且慢，說出口的話簡潔又幹澀，短短三兩句話就做了回複。

隻在宋則有意的引導下，才讓他了解到那些被忽略的、被隐藏在冰山下的一面。

“萬事皆有度，過度就會傷及根本。現在最該做的，是讓族人們少行房事。”

他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和建議，兩位族長聽了卻愁容更勝。

“族中子嗣本就艱難，我們怎能勸他們放棄繁衍大事。”

“頻繁的房事已經傷到了雄子們的根本，漸漸透支他們的身體，如果不加以限制，像今天這樣的情況，隻會越來越多。”

沉默的氛圍籠罩着整個山洞，山洞外風聲嗚嗚，山洞裡落針可聞。

黑風默然半晌，終是說出了内心的擔憂，“恐怕……大家不會同意。”

“兩位族長呢，你們怎麼想？”

宋則直截了當的問題，讓空氣再次陷入沉默，山洞外越發猖獗的狂風呼嘯聲更加尖銳了。

這次卻是雪崖打破了沉默，“一個冬季的快活，和一輩子的相伴，哪個重要？我想，族人并不都是不知輕重的。”

他的話雖然表明了自己對宋則提議的支持，卻也暗示了族中有很多不知輕重的人，不能指望大家都有長遠的目光，且願意放棄近在眼前的利益。

黑風未置一詞，默認了雪崖的話。

“我想，大家似乎都搞錯了一件事。”

宋則的話将兩人的注意力喚回，點明了他們陷入的思維誤區，“若要受孕，房事的質量，更重于行房的次數。雄子有個良好的身體狀态，雌獸受孕的概率才更大，胎兒也會更健康。”

“什麼？”

“……竟然是這樣嗎？”

“族中子嗣艱難，雌獸便越發熱衷于房事，雄子榨盡精力，身體越發虛弱，雌獸便越難受孕。如此一來，就會陷入兩敗俱傷的惡性循環。”

“黑風族長，非是神明要虎族走向滅亡，是虎族，要自取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