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試揭榜的當夜,陸府燈火通明,無人安眠。
書房裡,陸映川和方輕塵仔細觀察着那盞被勉強複原的花燈,等待着制燈匠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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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那盞花燈?怎麼在你這?”
方才,陸映川從牢房返回府裡,依照柳憶安的吩咐去問方輕塵是否還記得那花燈的樣子,沒想到對方竟直接從包裹裡将花燈拿了出來。
“嗯,當時有馬車沖撞了憶安,把花燈碾碎了,我撿了回去。你放心,沒有任何人發現。”
方輕塵将花燈放在桌子上,撥開層層花瓣翻找起來。終于,在一片花瓣上,找到了一個奇怪的刺繡圖案。
“之前我修複它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個圖案,還以為是玉錦齋的标記。”他将圖案展示給陸映川,“你看,是不是這個圖案有問題?”
陸映川接過花燈,看見了一朵有枝無葉的三瓣梅繡在了花燈絹面上,其顔色和絹面非常相似,若非仔細瞧,很難看見。
“是這個圖案。”
明面上,順朝餘黨已經消失五十餘年,除了朝中的少數官員,沒人知道三瓣梅是這些人聯絡的标記。
方輕塵緊皺眉頭,他想起了顧允借秋川白之手陷害柳憶安一事。當時,秋川白拿給柳憶安的“古籍”上也有順朝餘黨的口号。
事發後,所有人都想當然地以為顧允是此事的主謀,可是如果連這盞花燈都有問題,那幕後黑手想必另有她人。
畢竟柳憶安拿到花燈的時候,顧允才剛和秋川白重逢,應該還來不及動手腳。
方輕塵看着花燈陷入沉思,柳憶安一向與人為善,不知道究竟是得罪了什麼人,一再置她于這種險境。
陸映川已經安排了親信去尋手藝好的制燈匠,又吩咐了下人去倉庫尋找相似的材料,下定決心要在明日審訊前将花燈趕制出來。
在等待的間隙,陸映川向方輕塵問起了這個花燈的由來。
“你能給我講講這個花燈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嗎?它是怎麼被柳女君得到的?”
方輕塵将玉錦齋花燈的來龍去脈講給了陸映川,說到了這個花燈有多麼難得,每年有多少人翹首以盼,妄圖高價收購。
又講到了他是如何在花燈節的晚上巧遇柳憶安,正好目睹了她赢下了花燈的瞬間。
“你是說,這個花燈是柳女君赢下想要贈給當時的夫郎的?”聽了方輕塵的描述,陸映川問道,語氣中帶着一絲醋意。
方輕塵點點頭,假裝沒聽出對方話裡的情緒。
陸映川輕聲“哼”了一下,沒再說些什麼。
方輕塵又繼續講了這個花燈為何最後沒送出去,最後又如何留在了自己手上。
聽完,陸映川神色複雜地掃視了方輕塵一眼。
他原本以為方輕塵是入了柳府後才喜歡上柳憶安的,現在看,他應該早就芳心暗許了。否則為何會偷偷撿了花燈,花了這麼大力氣修好,還沒讓任何人知曉。
不過現下他沒空關心這種小事,将柳憶安趕緊救出來才是當下最緊要的。
從方輕塵的描述裡,陸映川得出結論,這盞燈幾乎沒什麼人仔細瞧過,所以沒人知道柳憶安從玉錦齋掌櫃手中接過的花燈到底有沒有問題。
沒有證人,這件事就好辦多了。
深夜,親信将三名制燈匠偷偷帶進了府裡,讓她們連夜趕制出了花燈,除了上面不再繡有順朝餘黨的标記,其餘的細節簡直一模一樣。
陸映川給了這三位匠人一大筆錢,足夠她們下半生衣食無憂。
“你們拿了錢,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心裡要有數,離開京城,在别的地方生活,這筆錢能讓你們和家人生活得很好。”陸映川一邊玩弄着一把匕首,一邊威脅道,“若是走漏了一點風聲,你們的下場不用我說了吧。”
三位匠人露出讨好的笑容,恭敬道:“我們心裡有數,多謝老闆,多謝老闆。”
這筆錢是她們做一輩子燈也掙不來的數,有了這筆錢,她們也不想再留在京城,隻想衣錦還鄉。
趁着深夜,親信将這三個匠人送出了城,沒留下任何蹤迹。
陸映川看着仿制的花燈,終于松了口氣。
等到白天,陸映昭就要去東宮,将此事和之前客棧中毒的事講給太女。有人企圖陷害會試榜首,插手科舉一事,此舉足以引起太女重視,借由太女之手才能壓制住這群人背後的權勢。
而他,有了這盞花燈,就有了為柳憶安洗脫罪名的說法。
在柳憶安被刑部帶走前,他并沒有感受到自己對柳憶安有多深的情意。
不過是剛好遇到一個年紀相仿,性子契合,不會被皇帝忌憚且前途光明的女郎罷了。
也許自己是動了心,但是他自以為自己之所以選了柳憶安,是出于理智的決定。如果遇到一個更合适的人選,自己會毫不猶豫地嫁給旁人。
可是當柳憶安被帶走的那一刻,他的身體比頭腦先給出了答案。
在陸映昭和刑部差役交涉的時候,他已經換好了夜行衣,蹲在無人注意的屋頂角落。
随後,他悄悄尾随着柳憶安到了刑部大牢,一路上把所有的營救方法都想了一遍。
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他自認已經很了解柳憶安的為人,他相信她是無辜的,他一定會把她救出來,不論任何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