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出邪念的這天上午,沈念舟突然局促起來。
與其說局促,不如說是害羞。
從平時的毫不在意到此時,根本不敢多看李熙載一眼。
以前就知道他帥,帥的見之難忘,春心萌動,但開竅後,沈念舟根本不敢對視,生怕李熙載察覺她小心思,如果知道了,他會嘲笑她嗎?
會不會說他還是未成年,她居然觊觎未成年之類的嘲諷?
真是瘋了。
沈念舟抓了自己頭發,妄圖清醒,可,人一旦開始有了在意的事或人,如何能控制住大腦和心?
别人做不做得到她不知道,反正她做不到。
“你再薅下去就該買假發了。”李熙載停筆,筆尾碰了碰沈念舟。
他哪知道她“不良”心思?這會兒還取笑她,說到底,都是他的錯!
就不能稍微長醜點嗎!
話到嘴邊頓了下,要是說出口,他八成會說:我長得帥有錯嗎?
“普信男”說這話叫自戀,他說這話,那是恰如其分,理所應當,合情合理。
旁人連反駁都啞口無言。
牙根有點癢。
“我發量優秀,不牢你費心。”回怼都沒什麼氣勢。
李熙載不冷不熱瞥了眼她傲嬌的後腦勺,少女不滿的腮幫像隻河豚。
“是嗎?”
少年微微擡手,轉了筆,食指勾起少女一圈細軟烏發,玩笑似的繞了兩圈。
“看出來了。”
冷眸軟語,聲輕,但勾人。
夏日冷飲入喉,雖冰,卻感覺急需,澆滅燥熱,甜潤身心。
沈念舟沒有轉頭,努力穩住自己筆尖,臉上卻熱了幾個度。
不能讓李熙載瞧出端倪。
“我給你劃的重點,你今天做題多看下,開學就有小考,暑假别放松。”
“你多辛苦。”
李熙載邊寫邊應她。
好像她說什麼,他都回應,無論她說什麼,哪怕是敷衍,他也不會讓她話作為結尾。
傳說中的“不會讓話掉地上”,句句有回應。
她不信,看着認真寫題的李熙載,突然生出一絲邪念。
“你說說你,整天冷着一張臉,會不會吓到女同學?你這樣,誰會喜歡你?”
“沒興趣。”
“這麼冷淡?”
“嗯。”
出于私心的好奇,沈念舟指尖掐了掐,傲嬌道:“一點不可愛,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你。”
答太快,幾乎是脫口而出。
沈念舟:……
李熙載:……
世界靜谧無聲。
“你……問幹嘛?”李熙載噎了下,調整表情,藏了慌張,瞥了眼沈念舟,見她抿着嘴不言。
原來,她也能被撩。
“說話不要大喘氣。”沈念舟面上是松了口氣,可心中卻像斷了線的風筝,搖搖欲墜。
下意識回答,連他自己都愣了片刻。
她會在意嗎?
會吧?
想問她,話到嘴邊又被咽下,太唐突她隻會退避三舍。
她旁的本事沒有,拒絕倒是從不猶豫,習慣性拒絕别人好意。
就像——她不配似的。
捉摸不透的表情,少年拿着筆,卻無落筆意,沈念舟從書本中擡頭,又遮了自己,覺得太刻意,小心放下書本,瞧見少年還維持剛才姿勢。
不知他在想什麼,眉間有些郁色,可她瞥了眼題目,又不是很難。
是在發呆吧?
此時此刻,你又在想什麼呢?
還在為剛才的脫口而出懊惱嗎?
又或者,在想做什麼才顯得不尴尬嗎?
沉思的李熙載,幻想無數可能沈念舟,各自懷揣心事,不聲不響。
誰都不會承認自己的妄想。
如果說破,對方無意,豈不是很尴尬?
人們都說面對愛要勇敢,可是,勇敢之餘,不需要替對方考慮嗎?
考慮對方的感受,如果以後還會相見,但對方卻無意自己,豈非……
竹籃一場的妄想?
想現在見到你,想以後也見到你,用盡借口也罷,就是不能讓你知道我對你有三分情意。
不能承認的嘴硬。
打死不承認。
除非——
除非——
你也喜歡我。
如果你也喜歡我,我應該,能感覺到吧?
不僅僅隻是玩笑似的撩撥。
是發自肺腑和本能的,想要靠近你。
她理想中的感情,多少有點理想主義,可交付感情是一種鄭重委托,把自己心思雙手奉上的妥協和殷切,怎能輕慢?
起碼,沈念舟覺得自己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