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離婚也好。
他們都能重生生活,都能得到自由。
她是無所謂的。
一個人什麼的,她可以的。
“這些年,我挺好的,您不用挂念。”沈念舟乖巧笑了笑,“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總歸是要慢慢養。”
體貼又懂事,仿佛這些年從未發生過不愉快。
仿佛,她與媽媽之間從未有過嫌隙。
仿佛,母女二人親密無間。
“舟舟,我知道你心裡是有埋怨的,媽媽會補償你,隻是媽媽現在力不從心,你相信媽媽。”
您好的時候也不曾想起我啊。
沈念舟很想這麼說,但話到嘴邊,半天隻擠出一個“您”字。
再多的話她說不出口。
到底,心軟。
“我相信。”
我怎麼會相信?
世界上最該相信的人,落得不過人生匆匆一面。
與路邊行人有何區别?
不過是——
血緣關系的陌生人。
笑有時候比哭還難看。
李熙載說過她,明明笑起來很甜,應付人的時候連眼角的笑意都露着寒霜。
日光傾城也傾國,折射的光落在她瞳孔中卻是光怪陸離的分崩離析。
昭示着離别。
有的人見面後永生再不見。
親人亦如是。
即便是——本該最親密的人。
是将她帶到這個世界上的人。
是她此生唯一,也是永遠失去的——媽媽。
孑然一生。
四個字概括她的前半生,毫不為過。
有點好笑,有點可悲。
沈念舟失魂落魄的走在校園中,腦中空白一片。
有一點念想,奈何壓不過巨大的悲哀感。
若是不見,大約好些,可她心裡總覺得不甘心。
為什麼是她被抛棄?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是她毀了别人的人生,對吧?
她還有什麼資格去埋怨媽媽?
可,她為什麼不能埋怨?
是她将她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啊,沒有經過她任何同意,甚至,過去不曾說過一句“對不起”。
遲來的道歉并未另她釋懷。
宛若笑話的過去,又算什麼?
落座的椅子一層霜葉,她伸手撣開枯葉,随意落座。
藏在最深的灌木叢中,她想,這裡,她可以一個人靜一靜了吧?
一個人,也沒什麼不好。
坐了半刻鐘,未曾覺落葉翩跹,隻覺美好。
直到纖手摘落她腦後枯葉,在她眼前晃了晃。
“坐了多久?”
有的人你盼不來,有的人,你若不曾遇見便不會知道世間美好。
“發什麼呆?”
“你怎麼……找到我?”
好像他的眼中隻有你一個,其他人都成為陪襯。
世界像落了灰色的油畫,而你是畫中唯一沖破灰暗的一抹紅。
你在哪,他的目光就在哪兒。
一刻都不曾後悔過,每一個你需要他的時刻,他都會堅定不移選擇你。
人的一生如果從未被人堅定不移的選擇過,該是多麼可悲,又多麼可憐。
可是大多數都不曾幸運的被人選擇。
大約過去所有的難熬都為了遇見他。
她隻是想被人堅定不移的選擇,有這麼難嗎?
有嗎?
“很難嗎?我怎麼覺得你坐的有點醒目?”
“明明藏的很好。”
“順路過來找你一起回家。”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想在你身邊。
“李熙載,”沈念舟話裡的顫音夾雜鼻音,開口就潰不成軍,“我有一點難過。”
不是一點,是很多很多很多,排山倒海似的難過。
是與過去決别的難過。
是割舍親人的難過。
但你在,所以,也沒關系。
因為,我知道你會說——
“我在。”
你說什麼我都聽,隻要你說。
隻要你需要,我就在,無時無刻——
沈念舟伸手,扯過李熙載衣擺,“喂,李熙載,”
大約哭得有點難堪,沈念舟試圖伸手擋住自己,下一秒就被李熙載摟進懷中。
他張開校服裹住她半顆腦袋,将她的狼狽悉數藏匿。
帶着他體溫的暖意。
她可以卸下所有僞裝,不必假裝不在意和堅強。
她也可以脆弱。
在他身邊,她可以懦弱,可以無理取鬧,可以任性。
可以成為真正的自己。
“怎麼了?”
“沒什麼。”
“哦。”
他不會問多餘的話,除非她自己說,他會一直等,一直,一直等下去。
不用更多安慰,隻要陪着她,堅定的站在她身後就好。
“不用怕,沈念舟。”
世界這麼可怕,有這麼多危險和誘惑,你盡管出去往前走,如果累就停下。
停下回頭,無論你在哪,我都會跟着你的步伐,在你身後。
以後的路或許很難,滿是荊棘和誤解,但你要相信我。
相信我。
全世界不是沒有人在乎你。
你還有我。
還有一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