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逸用撥片撥弄着爐火,木炭翻動間冒出了一串火星。
一陣腳步聲響起。
“家主,門房上送來一封書信和一張拜帖。”小新躬身将東西遞給姜逸,“書信是淮陽老家主寄過來的家信,拜帖是李娘子送來的,她說她是淮陽李家的靜訓。”
姜逸接過東西,先拆開了家書,她娘那歪歪扭扭的字躍然紙上,洋洋灑灑寫了七八頁,先是說了說家裡的生意都安好,後又說快到年根了,問她能不能回去過年,許久未見,家裡都很想她。”
姜逸笑了笑,目光軟了幾分,她這一世的父母對她慈愛有加,在這異世唯一的親情是她們給的。隻是還不知每年年節前番國來朝拜,她事情很多,一時不好說能不能回去。
她一邊思索着,一邊翻開了李靜訓的拜帖,還沒看字,一個荷包映入眼簾。姜逸呼吸一窒,将荷包拿了起來,蘇錦的料子上繡着墨竹,這不是那日自己贈柳腰腰銀子時的荷包嗎,怎麼在李靜訓手上?
姜逸錯開目光,又去看拜帖,原來是柳腰腰有事相求,她恰巧遇上了,便将人帶了過來。
姜逸合上拜帖,轉頭問小新,“李娘子還帶了人來?”
“回家主,李娘子身後還跟了個人,但是戴着帷帽,奴才瞧不清長什麼樣。”
否管長什麼樣,反正家主是不會留下的,小新心道,這些年送進來多少男人,環肥燕瘦,個頂個的嬌媚,不都沒留下來嗎?
“哦……”姜逸沉吟一聲,“那請進來吧。”
“是……”
須臾,小新便将兩人領了進來,姜逸的目光落在柳腰腰身上,他一身廣袖月牙袍,頭戴帷帽從大雪之中緩緩走來,渾身透露着一股超凡脫俗的味道。
“草民李靜訓參見姜大人”
她身側的柳腰腰跟着她屈膝行禮,姜逸這才将目光移到李靜訓身上,笑道,“不必多禮,起來吧。”
姜逸看着起身的二人,指了指邊上的爐子邊上的兩個矮凳道,“都坐。”
“靜訓你叫我表姐就是,私下裡不用拘着規矩。”
李靜訓笑道“是,表姐”
小新奉上了兩個新的茶盞,放在李靜訓和柳腰腰面前,姜逸執起爐子上的茶壺,給她們添上茶,“一路上怪冷的,先喝口熱茶暖暖身子。”
她笑的如沐春風,替他們添茶的模樣行雲流水,沒有任何架子,倒是李靜訓誠惶誠恐,隻能以手扣桌三下還禮,“多謝表姐。”
姜逸笑了笑,執着茶壺的手移到柳腰腰面前,将茶水緩緩添入茶杯之中,七分滿的時候利落的收了手。
柳腰腰端坐着,他戴着帷帽,姜逸看不見面上的神色,隻見他伸出了手,白皙的指節叩着實木的桌面,聲音很小,“多謝大人。”
姜逸微微颔首。
李靜訓最先開口,“表姐,愚妹上次同您在教坊司時候,和柳公子有一面之緣,今兒偶然得知他遇到了難事,他又出不了教坊司,所以便我自作主張将人給帶過來了,還請表姐勿怪。”
這種事情怪罪應該是不會怪罪,但是請罪這種場面話還是要說。
姜逸最後給自己續上熱茶才将茶壺放下,“不打緊”她見倆人都拘謹的坐着,又道,“先趁熱喝茶。”
李靜訓這才将茶盞端在手上,“是,表姐。”然而腦子裡卻想着以什麼樣的理由離開才是,她将人送來已經是功成,然而她在這,柳腰腰也不好軟語求人。
越是待下去,越是煞風景。
她抿了一口香氣四溢的茶水,贊道:“表姐這老君茶茶湯鮮豔,滋味醇厚,真真是好茶。”
“嗯,這種老茶也就适合這樣用爐火久煮着,越煮越醇厚,冬日裡暖胃養身,最适合不過了。”
姜逸的喜好不多,茶算是其中一件。
李靜訓從小家境富足,對此道也多有研究,二人倒是在在這茶道上多聊了幾句。隻柳腰腰一直端坐着,他帶着帷帽不方便飲茶,面前的茶一直未動。
李靜訓見時機成熟,便開始請辭,“表姐這樣好的老君茶,我本該多讨幾盞來喝的,奈何今天還有功課沒做,不能多留。”
姜逸知她的心思,也沒多留,輕聲道,“既如此你就先忙着功課,改日咱們再品。”
“是,表姐,那我改日再登門讨茶。”
李靜訓一走,爐火前便隻剩下姜逸和柳腰腰,兩人相對而坐,小新立侍在不遠處,遠遠等着傳喚,餘光時不時的瞥過來。
柳腰腰隔着帷幕瞧着上首的姜逸,心跳的很快,既忐忑又慌亂,怎麼回回見她自己都是可憐悲切,有事相求,也不知這次她會不會援手。
若是,若是她真的願意援手,那自己該如何報答。
柳腰腰心中已有了答案,面上忽然就熱了起來,轉念又開始擔心,自己這般送上門來,她會不會覺得他不莊重,沒有一點大家公子的德行。
一顆心就在這須臾之間忽上忽下,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