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起身,門外就傳來了推門聲,柳腰腰擡頭望去,是桑菊回來了。他面色一松,關切的問走進來的桑菊:“可是迷路了嗎?怎麼去了這麼久,凍壞了吧?”他将自己手上的暖爐遞給桑菊,碰到他的手,果然涼的如冰錐一般。
柳腰腰兩彎眉毛輕蹙,有些心疼,柔聲道:“辛苦你了,快暖暖吧”
桑菊的臉都凍麻了,他想笑笑,面上卻沒法作出表情,便作罷,摟着暖爐哆哆嗦嗦的道,“公子,我将李娘子給請過來了。”
他語氣是難掩的激動,“今日街上人煙稀少,我廢了大力氣才找着李府,好在李娘子一見着玉佩,二話沒說就坐着馬車同我過來了,現下她正在門外呢。”
柳腰腰面上一喜,看向門外,忙道,“快,快請李娘子進來。”
柳腰腰心中有些緊張,他沒料到,這麼大的風雪,李娘子就這樣過來了。
須臾人便進來了,柳腰腰局促的上前行禮,“這麼大的雪,還勞煩李娘子親自跑一趟,我心中實在愧疚。”
“李娘子您上座。”李腰腰擡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不同于桑菊在雪地裡來回奔波,靴子裙擺都被雨雪浸濕,李靜訓身上規規整整的,隻腳底沾了些許雪漬,想來是坐馬車過來的。
李靜訓也不客氣,就着窗邊的八仙椅坐下,對着柳腰腰道:“公子不必多禮,一同坐吧。”
柳腰腰沏了盞熱茶,雙手奉到李靜訓手邊的桌案上,自己才堪堪坐下。
李靜訓冒着風雪而來,雖是乘坐了馬車,還是覺得有些冷,端起了手邊的茶,輕輕飲了一口。熱茶下肚,周身便暖和了起來,她慢條斯理的放下茶盞才溫聲問,“柳公子遇到難事了?”
柳腰腰眼眸微垂,有些難以啟齒,李靜訓見狀道:“公子但說無妨。”
“回李娘子,我,我确實是有事相求。”柳腰腰微微吸氣,慢慢站起了身子,“我父親流放漠河,然而但今年這天氣一反常态,冷的厲害,我打聽了,漠河那邊更是冰天雪地。我父親年紀大了身子又弱,我擔心他在那邊出什麼事情。”
“我實在是沒有旁的法子,手上唯有您給了一枚雙魚佩,隻能厚着面皮來求您。”
柳腰腰鼓足了勇氣說完,但是他對李靜訓能幫忙卻并沒有報太大的希望。她雖穿戴不俗,但從談吐中得知身上并無一官半職,想要讓她關照一個漠河的流犯,怕是難事。
果然李靜訓聽完面露難色。
“這……,”李靜訓放下了茶盞,語氣感慨,“不是在下不願意幫忙,隻是公子這個忙,尋常人怕是幫不上呀。”
柳腰腰閉了眼,雙目黯然,“是,此事确實為難,李娘子若不方便便作罷吧,我再另尋他法。”
李靜訓轉了轉眼珠,問,“此事旁人或許為難,表姐若要辦卻容易,柳公子何不去求一求表姐?”
“姜大人公務繁忙,這一個月來,我也未曾一見,所以……”柳腰腰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山不來,公子可去就山啊?”
柳腰腰猛然擡眸,目光落在李靜訓面上,“李娘子,此話何解?您可能有所不知,沒入了教坊司,等閑是不得出,我,……走不出這教坊司的。”
“若是,若是您能幫我給姜大人帶個信,我就感激不盡了。”
“這世間事,哪有絕對啊?”李靜訓放下茶盞笑道:“依着你和姜大人這關系,再由在下來作保,短時間将你帶出教坊司,想來樓主也不會多說什麼。”
柳腰腰眸中閃過一絲異彩,“真的嗎?”
他雖在問,心中卻覺得有九成可能,因為上次姜逸走的時候,樓主就提議說可以将他帶走,隻是那時候姜逸說要避嫌,便作罷了。
李靜訓笑着點頭,“況且公子所求之事,還是親自和表姐說才合适呢,我這笨嘴拙舌的說不明白,沒得誤了公子的事。”
這種美人相求,屈膝軟語的事情,自然得美人親自上門才合适,她從中間傳個話,多煞風景啊。順水推舟的事情可以做,也得做的知情識趣啊。
柳腰腰高興的朝她行了個禮:“那就多謝李娘子了。”
李靜訓颔首回禮,笑道,“我瞧這公子憂心家父,此時天色尚早,外面的積雪不深還能出行,不若現在收拾了就走,若等到晚上雪積壓起來,就走不了了。”
“公子覺得如何?”
“怎麼都成,全憑您安排,深謝李娘子了,您實在是幫了腰腰大忙。”
李靜訓自上次一别,一直留意着柳腰腰和姜逸的動靜,她算了算,自牢裡那次起,姜逸已經見了這個男子三面了。
這對姜逸這種不近男色的人來說可是難得,定然是對這男子有那麼些意趣的,她再從中推一把,或許這事就成了。
屆時賣了姜逸一個人情,這柳腰腰也記着她三番兩次幫他的恩情,若有什麼她不好開口的事情,讓他幫忙吹吹枕頭風想來也不難。可能無數金銀辦不成的事情,這漂浪男人的枕頭風就能辦成,自己是女人,可太懂其中的關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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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冷的厲害,太女殿下患了風寒,停了課。姜逸難得閑散一段時日,每日回了府上,她一般在書房處理完了公務便無事了。剩下的時光要麼練練字,要麼看看書。
今日卻是不想動彈,看着外面飄揚的雪花,起了圍爐煮茶賞雪的興緻,她便讓侍兒在遊廊下支了個爐子。
窗外雪花飄揚,銀裝素裹一片,她守着爐子,咕噜的茶湯冒着熱氣,别有一番閑适的滋味。
此情此景,姜逸忽然想起了柳腰腰當日彈的一首琵琶曲-《風雪夜歸人》。
許久未見,也不知他近況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