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逸錯眼間卻瞧見他底濕潤,像是偷偷哭過了的模樣。她心中一歎,看來是寫這家書,思念親人了。然他面上還是強撐着一派穩重自持的模樣,姜逸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寬慰他,便轉開了話頭,“我瞧着外面地上的積雪也化開了,我派馬車将你送回去吧。”
柳腰腰倏然擡眸,“姜娘子……”他欲言又止,“您……上次說替我請旨的事情……”
姜逸看出他眼底的緊張和希冀,溫聲道,“此事我放在心上了,你不用擔心,回去等信就行了。”
柳腰腰眼底還是化不開的擔憂,姜逸瞧着他可憐的模樣,索性多說了幾句讓他寬心,“總不好我去請旨的時候,你已經在我府上了,豈不是大不敬?”
對上姜逸漆黑如墨的眸子,她看向他的目光坦然,說話間神色自如,嘴角輕松的勾起了笑意。仿佛萬事萬物她都了然于心,包括他心底的惶恐不安。
于他來說,壓着他事關生死榮辱的事情,在她眼裡,擡擡手就解決了。
身份地位懸殊至此,柳腰腰心中升起了一股自卑的情緒,雖得了安心,可心中還是悶悶的。
這種心緒一直籠罩在他心間,以至于他回到教坊司,都是渾身的落寞。
秋叔和桑菊見他這副模樣回來,心中都開始擔憂。樓裡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柳腰腰出去了,且一夜未歸,嫉妒夾雜着鄙夷,都在私下議論着他沒臉沒皮的送上門去的事情。
此時柳腰腰回來,更是湊出來看熱鬧。他們瞧着柳腰腰滿臉的落寞,眼中戲谑的神情更甚。
秋叔冷眼掃過四周看熱鬧的人,“交頭接耳的做什麼,之前梅香的事還不夠你們漲教訓嗎?”
他是這樓裡的教引公公,樓裡不少人都在他手下學過規矩,再加之他向來面冷周身氣勢盛,不消多說,那些個看熱鬧的倌兒們便悻悻而散。
待回了臨仙閣,忍了一路的秋叔再也忍不住開口問柳腰腰,“公子,到底什麼個情形啊,您這面色也太難看了?”
柳腰腰垂眸,半饷才低聲道:“一切順遂,或許在過段時日就能離開教坊司了。”
“呀,這樣大喜的事情,公子你怎麼還不高興呢?”桑菊瞧着柳腰腰垂頭喪氣的模樣,面上寫滿了不可思議,這事情要是落在他頭上,自己怕是要高興的暈過去了。
柳腰腰垂眸不語,秋叔心中思緒一轉,猜測可能還有别的隐情,将咋咋呼呼的桑菊支開,“你去給公子暖個手爐”
待到屋内隻剩下他們二人,秋叔才謹慎的低聲詢問,“可是姜大人不好伺候嗎?”
柳腰腰面色一紅,“秋叔,沒有的事情,您想到哪裡去了?”
“那您倒是說說啊,這周身的落寞樣,真真是急死人了”
如今他身邊真心能替他着急打算的人不多,柳腰腰擡眸瞧着秋叔滿眼的擔憂,心中有些動容,低聲道,“我進了姜府,姜大人對我禮待有加,所求之事也皆相幫了,隻是……”
“隻是,隻是這樣的大恩大德,我并沒有任何能拿的出手報答。”
秋叔聞言心中不免發笑,面上卻松了口氣,“公子您這真是多慮了,姜大人幫你的時候,您是個什麼底細,能不能回報她,她必然是一清二楚的。如此她還願意想幫,可見不是圖您所想的報答。”
柳腰腰何嘗不知,隻是自己心中那份隐秘的自卑無法宣之于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