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津铎落在了她身前，急忙蹲了下來：“傷到了哪……”

沈津铎看向她因失血而蒼白的臉，卻發現她異色的瞳孔裡面，外圍的金色流沙包裹着中心的群青色虹膜，瀕死之人的眼睛竟然又亮又燙，讓他有些失神。

他終于看見了她濕哒哒的腹部和那血淋淋的手。

貓的聲音仿佛離得很遠：「你……」

「提爾南……提爾南，我以為彌留體隻是不會在夢境裡第二次死去。」

「我突然覺得腦子裡面的線索和信息就像煙花一樣炸開了。這一切實在是，實在是太有趣了，雖然代價是我親自來驗證它……」

管理局那邊叫的救護車終于來了，鳴笛聲中，她被沈津铎抱了起來。

「提爾南，在這片核心區域中間的每一個人都以為自己腳底下踩着的是真實的土地，永遠不會塌陷下去，永遠不會被邊境線吞沒，可是現在我卻在想……」

「既然夢源者有可能在夢境中出現，那麼我們腳下的聯邦核心區，會不會也是建立在某個人的夢裡？」

「我的記憶果然是被挖掉了一部分，我原本，一定是認識這個精神世界如此強大的人……隻是現在我把他忘了，是男是女，姓甚名誰，通通忘了。」

記憶空缺的感覺比重傷還要難受，貝娅塔緊緊閉上了眼。

◆

恩菲爾德區的中心醫院内部。

貝娅塔醒來發現青年醫生雙手揣在白大褂的兜裡，正和背對着她的沈津铎交談：“嗯，阿津你不用太擔心，你先回管理局彙報吧，我會照顧好她的。”

沈津铎拍了拍那個青年的肩，大步走出病房。

醫生松石綠色的眼睛眯了眯：“醒了？看你的表情，精神還不錯。”

青年伸出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摸了摸歇在床尾的貓的腦袋。見貝娅塔沒有說話，神色溫和的青年在看護的椅子上坐下了：“我們說話小聲點吧，不要吵到它了。”

他伸手輕輕搭在了貝娅塔的傷口上，不等貝娅塔反應，他往下按了按。

貝娅塔瞬間被定在了原地，表情有一刹那化為了空白。

兩個人異口同聲：“你……”

醫生輕聲細語：“你的傷口已經愈合了，還是說，其實你一開始就沒有傷口？”

貝娅塔面若菜色：“你都知道些什麼？為什麼你身為夢源，卻可以出現在那個噩夢裡？”

醫生依舊是一副溫和親近的樣子：“看來我們都有各自的秘密，或許我們可以為彼此保守秘密。”

貝娅塔臉色一沉：“我很好奇高醫生你一開始出現在那個噩夢中的原因，無論你是不是夢源者。”

高執夷轉頭看着床頭的儀器，反問：“那貝娅塔小姐你能解釋一下為什麼彌留體可以出現在這裡，并且擁有清晰的意識和思考能力嗎？這點，你答得上來嗎？”

貝娅塔死死盯着他，臉上驚魂未定：他的視覺權限，有沒有被調用？

她緩緩開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醫生笑意不減：“正如你解釋不出原因一樣，我也無法為你回答你的問題，很抱歉。另外，我沒有配備系統，請你放心。”

他身上沒有系統？這不可能，每一個通過「沉湎之棺」浸入夢海的人都配備有系統。

面容清秀的醫生循循善誘：“你身邊，我想本來也應該沒有的。”

貝娅塔覺得毛骨悚然：“你究竟知道些什麼……”

“不用害怕，貝娅塔小姐，我和你的出發點和目的或許是一樣的。未來我們還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需要共事，長到足夠我們了解彼此。”

青年俯下身來，她能嗅到他身上的茉莉花茶香。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以很低的音量在她耳畔說了一句：“另外，必須提醒你的是，在夢境之外，你還是盡可能的避免受傷……你不會死，但是你的系統很特殊，它會分走你在中心夢核的傷害，你是愈合得飛快了，它的腹腔可還是被刺穿的狀态哦。”

腦海中仿佛傳來了砰的一聲巨響，貝娅塔感覺自己的胸腔被炸得血肉淋漓，腦子被夷為平地，他後面交代的出院時間和住院事項貝娅塔已經聽不進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沒有過多思考高執夷的話是不是騙她的，還是隻是推測，但是平日黏人的提爾南直到現在都始終維持着這個蜷縮的動作，沒有擡起一次頭。

她的心中開始不争氣地翻湧起酸楚。

貝娅塔把貓圈在了懷裡，頭埋進滾燙的雪團之中，貝娅塔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控制住眼角的淚水，它們打濕了提爾南的皮毛。

她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徹底心碎：“對不起…提爾南，我太沒用了，對不起……”

我可以不當勘探家，我可以當他們的工具……但是，不要為我受傷，不要讓它受傷。

“這是我的決定，你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