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鐘後,貝娅塔在恩菲爾德中樞塔下駐足,她留意到塔周布置了一圈小型炮台,應該是為了應對空中的實體噩夢,早就有工作人員站在塔基的位置等待。
靠近之後貝娅塔就聽到内部有人囔囔着:“空中的噩夢體積在縮小!”
然後就是分貝更高的驚呼:“貝娅塔小姐!”
她剛擡起手,有一道身影急匆匆地探出腦袋,随後風一般地撲了上來,裹挾着藥物氣息的擁抱幾乎令她踉跄。貝娅塔能感受到他們背後那些工作人員在一瞬間噤聲。
沈津铎的羽翼應激性地張開,把懷中的人包裹在内,短短一日内經曆了死與生,加上與貝娅塔失聯,隊友的下落不明,沈津铎的情緒已經接近失控。
重返第一闆塊後,死亡的陰影萦繞在他心頭,但比起自己的安危,他更害怕夢海中樞的隕落。回來之後的短短兩日間,翼族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強硬态度,甚至對探尋其餘人下落的管理局惡語相向。
活在不安之中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受。
翼族緊緊抱住了貝娅塔,他的臉頰貼着她的耳朵,一顫一顫的呼吸打在她耳朵的細絨上,他的第一句話是:“你沒事就好,我回到第一闆塊之後就一直聯系不上你,我很擔心你……”
貝娅塔松開提着擴展箱的手,伸手回擁面前的年輕人:“對不起,阿津,在喬伊蘭德我沒能保護好你。我也很害怕失去你。”
貝娅塔将掌心貼在他後頸,像安撫受驚的夜枭:“很抱歉我的視窗直到回到恩菲爾德才重新修複,之後我會保持聯絡通暢的。”
沈津铎的死亡是貝娅塔心中的一根刺,回歸的第一站選擇恩菲爾德的原因也是為了确認他是否一切安好。
背後的工作人員眼巴巴地看着兩人抱個滿懷,卻一句話也不敢說,他們其實也很想和這兩位擁抱啊喂!
又有人從裡頭跑了出來:“噩夢實體出現塌縮征兆!!有噩夢自行塌縮了!!!”
很快,恩菲爾德人民都目睹到了這一幕,空中影影綽綽的黑色球體,在功勳者奇迹回歸的那一刻開始,凝固,縮小,坍塌,然後便是無聲無息的泯滅。
噩夢潮就此退去,留給他們片刻喘息的時間。
等到貝娅塔松開手的時候,她望見背後的工作人員也抱成了一團,年輕人們喜極而泣,有人甚至抱着同事轉了一個大圈。
貝娅塔的神情卻沒有太大變化,她伸手去觸碰潔白無暇的翅翼,細緻地按壓着翅翼的根部。
确認過翅翼完好無損後,貝娅塔擡起手,背後傳來了一道溫和的聲音:“阿津的身體狀況我已經替他檢查過了,好得不得了。”
伴随着翼族收起翅膀的動作,氣流吹起貝娅塔的發絲,她擡手撥了撥微亂的頭發,與來者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高醫生,這幾日辛苦你們了。”
高執夷臉上依舊是一副淡然和煦的笑,他雙手舉起臂彎裡的快遞盒:“我過來遞交觀測資料,順便移交一件堆積已久的快遞,給你的,阿津。”
貝娅塔知道那是什麼。
她向皺起眉頭的沈津铎解釋了一下:“這份禮物來自某位觀察者,那位算是高醫生的上司之一,我猜内部是一杆全新的樂器,吹響它,能夠獲得一次庇護。”
“你需要幫助時,他會不遠萬裡地出現在你面前保護你。”
眼看着面前的青年愣在原地,貝娅塔伸手接過高執夷手中的盒子,塞進了沈津铎懷裡:“這是他給你賠禮,我也欠你一份賠禮。”
貝娅塔的身周浮現起一圈又一圈的銀環,交相輝映間,她手指微動,将其中一圈套在了沈津铎身上并不假思索地解釋道:“這是恩菲爾德中樞塔的控制權……嚴格一點來說,是第一闆塊所有塔的授權。”
“有了它,你便能夠自由調動中樞塔所有的各個權限,無需再過問我。”
背後的工作人員遠遠聽見功勳者如是開口,都徹底呆住了:第九位功勳者已經尋回了傳聞中丢失的四塊夢海中樞的密鑰了嗎?她口中的授權又是什麼意思?經過上級同意了嗎?
貝娅塔并沒有隐瞞任何人的想法,倒不如說,現如今信息洩露對她而言已經沒有太大的威脅。
她認為在夢海生命體面前,有關他們存亡的信息,沒有秘密可言。
貝娅塔指尖劃過快遞盒子,無形的刀刃劃開膠帶,露出了一杆被絨布包裹的玫瑰金色長笛。
沈津铎瞳孔一縮,垂在身側的手被貝娅塔舉了起來,她把那杆長笛放進了他的手中:“請相信我,阿津,這位觀察者并無惡意。”
貝娅塔托舉着他的手,直到沈津铎合攏雙手,她才繼續道:“必要的時候,吹響它,不過需要提醒你的是,他隻回應你的請求,并且隻能生效一次,生效一次之後,這杆長笛就是一塊價格不菲的金屬,除了吹奏,沒有更多的用處。”
緊接着,她轉身和高執夷交談:“一直以來,也謝謝你們,記得替我問候一下剩下的兩位隊友,醫生。”
沈津铎甚至還沒來得及問她下一站要去哪,貝娅塔就已經走到了塔的入口,在衆目睽睽之下,他們看見那扇門扉合攏又打開,門扉的另一側,是耀眼的晴天。
貝娅塔側過腦袋,嘴角微彎:“再見,兩位,我要去探望一下我的學生。”